Ω

伦敦经济月刊（2013 年 1

月）

2013 年 1 月 18 日

中银研究产品系列

● 《经济金融展望季报》

● 《中银调研》

● 《宏观观察》

● 《银行业观察》

● 《人民币国际化观察》

作 者：赵廷辰 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电 话：010 - 6659 1558

签发人：陈卫东

审 稿：钟 红 边卫红

联系人：梁 婧 范若滢

电 话：010 - 6659 4097

＊ 对外公开

＊＊ 全辖传阅

＊＊＊ 内参材料

2019年 07月 29日 2019 年第 15 期（总第 255 期）

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政治风险的成因

及对策＊

在我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持续攀升、大国博弈不

断展开的背景下，本文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在国外遭

遇政治风险的成因和防范策略进行了系统分析。本文

提出了一个不同于传统分析方法的对外直接投资政治

风险分析框架。在此基础上，本文指出，我国企业通

过对外投资获取海外自然资源或专利技术、用于国内

市场的基本逻辑，增大了对外直接投资的政治风险。

未来，我国一是应在坚持原有基本逻辑的前提下，通

过加强对发展中国家的官方援助、进一步开放本国外

商投资市场等方式降低政治风险，二是应在“一带一

路”倡议下，探索新的对外直接投资逻辑。

国际金融研究所

宏观观察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1

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政治风险的成因及对策

对外直接投资1的政治风险指的是一国企业在对外直接投资过程中，因非商业因素

遭到被投资国家的政府部门或司法机构对投资进行干预而遭受损失的可能性。当前，

有必要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政治风险的成因及防范策略进行研究和探讨，主要有以下

三点原因。

第一，我国已成为全球第二大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大国，未来 OFDI存量很可能继续

攀升。根据我国最新官方数据，2017 年我国 OFDI 存量已达 1.8 万亿美元，位居世界

第二2。随着我国经济实力的继续增长和对外开放的不断扩大，未来我国 OFDI 存量将

继续增加。

第二，在过去十几年间，我国企业 OFDI已屡次遭遇外国政府的政治干预，遭受了

较大损失。本文根据媒体公开资料，整理了近年来我国企业 OFDI遭受政治干预的案例

（表 1）3。这些案例作为冰山一角，可被视为我国企业 OFDI 遭遇政治风险的一个粗

略度量。

表 1. 近年来中国 OFDI因政治因素导致投资受挫案例

年份 投资方 被投资方

1 2005 年 五矿 加拿大诺兰达矿业

2 2005 年 中海油 美国优尼科石油公司

3 2008 年 华为 美国 3COM公司

4 2009 年 中国铝业 澳大利亚力拓公司

1 对外直接投资（Outward Direct Investment，本文简称 OFDI）指的是由国内流向国外的非金融交易直接投资，而外

国直接投资（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本文简称 FDI）指的是由国外流向国内的非金融交易直接投资。从资本输出

国角度而言，是 OFDI，但从输入国角度而言，则是 FDI。

2 根据 2018 年 9 月由商务部、国家统计局、国家外汇管理局联合发布的《2017 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2017年我国 OFDI 流量（1582.9亿美元）仅次于美国和日本的 OFDI 流量（分别为 3422.7亿美元和 1604.5亿美元），

位居全球第三，OFDI 存量升至全球第二（18090.4 亿美元），仅次于美国的存量。

3 因政治因素而导致的投资受阻或经营受挫已给我国企业造成了较大损失：一是在投资收购过程中我国企业所付出

的大量成本无法获得回报，可能还需支付巨额解约金。例如，在很多针对美国公司收购行为的协议中，往往会约定

收购终止费（或解约金）。据媒体报道，2018 年，蚂蚁金服收购美国速汇金的交易被美国监管部门叫停后，蚂蚁金

服需向速汇金支付 3000 万美元收购终止费；二是我国企业的发展战略规划被政治因素所阻拦，限制了企业的快速成

长，这种潜在损失可能更为巨大。

2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5 2009 年 西色国际投资公司 美国 Firstgold公司

6 2009 年 中石油 加拿大 VERENEX能源公司

7 2010 年 华为 美国摩托罗拉无线网络部门

8 2010 年 华为 美国 2wire 公司

9 2010 年 曹妃甸投资公司 美国埃莫克公司

10 2011 年 华为 美国 3leaf systems 公司

11 2011 年 神华集团 蒙古塔本陶勒盖煤矿

12 2011年 鞍钢 美国密西西比州钢铁公司

13 2011年 中国电力投资公司 缅甸密松水电站

14 2012 年 中国铝业 加拿大南戈壁公司

15 2012 年 中坤集团 冰岛旅游开发项目

16 2013 年 中国北方工业公司 缅甸万宝矿产铜业有限公司

17 2014年 中国工艺集团 南非宝瓶座铂业公司铂金矿

18 2014 年 中国中铁 中缅皎漂-昆明铁路项目

19 2015 年 烟台台海集团 英国谢菲尔德锻铸公司

20 2015 年 金沙江创投财团 美国飞利浦照明

21 2015 年 清华紫光 美国芯片存储美光科技公司

22 2015 年 中国交通建设集团 斯里兰卡科伦坡港城项目

23 2015 年 上海鹏欣公司 澳大利亚 S.Kidman 牧场

24 2015 年 中国铁建 墨西哥高铁项目

25 2017年 蚂蚁金服 美国速汇金

26 2018年 康得新 美国宝德公司

资料来源：王碧珺（2017），作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第三，大国博弈不断推进，主要经济体之间的摩擦增多。当前，世界正处于“百

年未有之大变局”，逆全球化思潮兴起，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主要经济体之间的合作

与竞争出现了新的变化。

本文将先对 OFDI 政治风险的成因做出新的解释。然后，本文将对我国 OFDI 的内

在逻辑进行分析，在此基础上探讨我国 OFDI为什么会遭遇政治风险。最后，提出防范

OFDI 政治风险的对策建议。

宏观观察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3

一、对外直接投资为什么会遇到政治风险？

目前，已有研究一般会把 OFDI 的政治风险等同于 OFDI 被投资国家的政治风险。

例如，已有研究一般会分析被投资国家的政府稳定性、法制化程度、民主化程度等因

素，以此来判断该国的政治风险大小。这类分析一般认为，向政治稳定的国家进行

OFDI 的政治风险较小，反之则较大。

但本文认为，不应只分析被投资国家的政治稳定性，还要从投资行为本身所能产

生的“溢出效应”（或称为“外部性”）出发去分析 OFDI的政治风险。即使某国政治

稳定，也并不必然表明对该国投资的政治风险较低。例如，从表 1 可见，我国面向政

治风险较低的发达国家的投资所遇到的政治风险并不低。应分析投资行为本身对被投

资国家全社会所能产生怎样的溢出效应，这在分析 OFDI所面临的政治风险时，可能更

为重要。下文将试做一分析。

一项投资交易虽然会使交易双方获益，但可能会使其他许多“利益相关者”受损。

“利益相关者”至少包括被投资公司的员工、消费者以及同行业中的其他公司等主体，

在经济学中这被称为投资交易的“溢出效应”或“外部性”。例如，新老板投资后，

员工可能担心自己被解雇，消费者可能担心产品售价会提高，其他公司可能担心市场

竞争加剧。因此，从自身利益出发，利益相关者可能不希望投资能够成交。

但是，在纯粹的市场机制下，投资能否成交只取决于投资者和被投资者双方的意

见，利益相关者无法阻挠。这主要有两点原因：第一，尊重公平自愿的市场交易是市

场经济基本的价值观，在市场机制下，社会舆论普遍认为市场交易不应被阻止；第二，

市场交易的实现有一系列的法律法规和执法部门提供制度保障。

鉴于此，为阻止投资交易的发生，利益相关者需要从两方面入手。第一，找到另

一种价值观，占据道义制高点。利益相关者往往会打出“维护公共利益”或“保护国

家安全”等旗号，以此来压制市场经济自由交易的合理性。例如，员工可能会提出外

国投资会导致本国工人失业，可能会用一些情绪化的语言大打感情牌；竞争对手可能

会抨击外国投资会泄露本国公民隐私、窃取军事或外交机密、打击民族工业、伤害本

4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国经济命脉等。

第二，游说政府，寻求政府或司法部门干预。政府或司法部门可以制定政策和法

规，也可以调动执法人员采取具体行动。利益相关者往往会通过选举投票、工会活动、

媒体报道、游行上访、议会游说等形式，对政府或司法部门施加影响，试图令其利用

公权力改变政策规则，或直接对外国直接投资进行干预。

由此，便产生了 OFDI的政治风险。

二、我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内在逻辑

我国企业 OFDI 政治风险的形成与 OFDI 内在逻辑存在紧密的关联。因此，本文将

先对我国企业 OFDI的内在逻辑做出简要阐释。

在传统意义上，对外直接投资多应由发达国家流向发展中国家，或在发达国家之

间互相流动。其内在动力为具有技术、专利、品牌、资金等优势的发达国家企业试图

利用海外廉价的劳动力、土地或其他自然资源进行生产，并在海外市场销售，以获取

最大化利润。

与传统模式不同，过去十几年中我国企业的 OFDI 具有特殊的内在逻辑4。首先，

我国企业 OFDI 并不追求获取海外廉价的土地或劳动力5，而主要是为了获取海外自然

资源或先进的专利技术（本文分别称之为“自然资源获取型 OFDI”和“技术获取型

OFDI”）。其次，我国企业获取海外资源后，一般会将资源运用于国内市场，企业的

营业收入仍主要来源于国内市场6。

4.这种特殊内在逻辑的产生是基于我国特殊的资源禀赋和发展现状。一是国内市场规模巨大且持续快速增长，二是

劳动力十分丰富，三是企业在专利技术、品牌建设等方面仍相对较弱，四是国内市场对外国投资存在一定壁垒。因

此，一般而言，我国企业将生产由国内大量转移至国外是不明智的。而为了在国内市场竞争中获取更高利润，我国

企业需从海外获取本国相对匮乏的优质资源，而规模巨大且仍在不断扩大的国内市场则可为企业经营提供长期现金

流，以作为获取融资支持的保障。为更好地理解该问题，未来仍需进行系统深入的学术研究。

5.已有相关学术研究证明（蒋冠宏，蒋殿春，2012），被投资国家工资水平的高低，对我国 OFDI 投资规模没有显著

的影响。这说明我国 OFDI并不将寻求海外劳动力作为主要目标。

6.有一些企业的装备技术实力已达到全球前沿，其对外投资已出现了开拓海外市场的意图，海外营业收入在该公司

营业收入中已占较大比例，但这种企业数量相对较少。

宏观观察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5

（一）自然资源获取型 OFDI的内在逻辑

自然资源获取型 OFDI多由国企发起。原因在于我国自然资源勘探、生产、加工等

行业多由国企垄断经营。在 2005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进一步实施“走出去”

战略后7，我国国企 OFDI 实现了快速增长。获取海外自然资源，并在国内市场销售资

源加工品，成为 OFDI 的基本逻辑。

一方面，根据 2005年至 2018年的数据来看，国企 OFDI主要投向了能源和矿产资

源领域。前十大国企 OFDI公司除中投公司和外管局外，其他公司主业均为能源或矿产

资源类。根据最新数据，2018 年，我国企业海外权益油气产量达 2.01 亿吨，而 2017

年，我国国内油气产量为 3.198 亿吨，换言之，海外权益产量已超过国内产量的 60%。

另一方面，我国企业在海外对原油的加工量以及对成品油的销售量却相对较低。

以中石油为例，近年来，中石油在海外销售的成品油，在其总产量中占比不足两成。

图 1. 中石油国内市场成品油销售比例（单位：吨；%）

资料来源：《中石油 2018年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7.2005 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进一步实施‘走出去’战略，鼓励有条件的企业对外投资和跨国经营，加大

信贷、保险、外汇等支持力度，加强对‘走出去’企业的引导和协调，建立健全境外国有资产监管制度”。

0.00%

10.00%

20.00%

30.00%

40.00%

50.00%

60.00%

70.00%

80.00%

90.00%

100.00%

0

2000

4000

6000

8000

10000

12000

14000

16000

2014 2015 2016 2017 2018

成品油产量（含海外产量） 国内成品油销售量

国内成品油销售比例

6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图 2. 2005年至 2018年我国国企 OFDI投资领域

资料来源：美国企业家协会，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表 2. 前十大国企公司投资金额占国企 OFDI总投资金额的比例

公司名称 中投公司 中国石油 中国石化 中国化工 中国海油 外管局 国家电网 中国铝业 长江三峡 兖矿集团

投资比例 10.35% 10.08% 9.03% 6.20% 5.04% 3.43% 3.29% 3.22% 2.53% 1.76%

资料来源：美国企业家协会，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二）技术获取型 OFDI

我国国企和民企的 OFDI 行为均可能为技术获取型。相比而言，民企 OFDI 更倾向

于以获取国外先进的专利技术、研发或管理团队为主要目的。2013年以前，民企 OFDI

在我国 OFDI总金额中占比一般在 20%以内。2013年后民企 OFDI快速增长，在 2016年

民企 OFDI 的总金额超过了国企 OFDI 总金额。与国企 OFDI 相比，民企 OFDI 行业分布

更为分散，各主要领域投资金额差别不大。

能源, 47.82%

矿产, 15.24%

农业, 8.34%

交通, 7.00%

房地产,

6.40%

金融, 6.21%

科技, 2.69%

物流, 2.63%其他, 3.67%

能源 矿产 农业 交通 房地产

金融 科技 物流 其他

宏观观察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7

表 3. 我国国企 OFDI金额占比与民企 OFDI金额占比

资料来源：美国企业家协会，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图 3. 民企 OFDI投资领域

资料来源：美国企业家协会，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0.00%

20.00%

40.00%

60.00%

80.00%

100.00%

120.00%

2005 2006 2007 2008 2009 2010 2011 2012 2013 2014 2015 2016 2017

国企占比 民企占比

房地产, 14.52%

交通, 12.46%

娱乐, 10.28%

旅游, 9.89%

科技, 9.83%

金融, 9.05%

能源, 7.09%

其他, 6.65%

农业, 6.14%

金属, 5.82%

物流, 4.01%健康, 2.58% 化学, 1.59%

房地产 交通 娱乐 旅游 科技 金融 能源

其他 农业 金属 物流 健康 化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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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表 4. 前十大民企 OFDI公司

资料来源：美国企业家协会，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与获取自然资源并在国内销售的对外直接投资不同，专利技术获取型 OFDI并未产

生实物的生产和转移，但仍有三个重要现象，可以揭示其内在逻辑。

第一，投资多分布于发达国家。我国民企 OFDI总金额的八成投向了发达国家，明

显高于国企 OFDI投资于发达国家的比例。

图 4 .中国 OFDI投资于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比例

资料来源：美国企业家协会，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第二，主要 OFDI公司的营业收入仍来自于国内市场。以表 4所列我国前十大 OFDI

民企为例，除未公布相关数据的公司之外，只有海航的国外营业收入占比超过了 20%，

其余公司的国内营业收入占比一般都在 95%以上。

36.85%46.82%

19.84%

63.15%53.18%

80.16%

全样本 国企 民企

投向发展中国家 投向发达国家

宏观观察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9

图 5.我国主要 OFDI民企国内市场营业收入占比

资料来源：美国企业家协会，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第三，相比于国企 OFDI，民企 OFDI 更倾向于在被投资公司中占据控股地位。在

2005年至 2018年我国 OFDI样本中，我国国企投资后持股比例均值为 55.84%，而民企

投资后持股比例均值为 69.58%。此外，49.90%的国企在投资后持股比例超过了 50%，

而对民企而言，该比例高达 68.54%。

表 5. 2005年至 2018年间民企 OFDI、国企 OFDI持股比例对比

民企 OFDI 国企 OFDI

持股超过 50%的企业占比 68.54% 49.90%

企业持股均值 69.58% 55.84%

资料来源：美国企业家协会，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上述三个特点的存在，证明了民企的技术获取型 OFDI具有获取国外先进技术，支

持国内市场经营的内在逻辑。第一，资源获取性 OFDI受自然资源分布影响大，因此，

有大量投资投向了资源丰富的发展中国家，但民企 OFDI 以获取技术为主要目的，因

此，OFDI 必然以投向发达国家为主。第二，我国民企在海外市场的竞争力总体较弱，

获取国外技术后主要用于国内市场，因此虽大量对外投资，但海外营业收入占比并不

高。第三，对民企而言，为获得先进技术专利或研发团队，最初很可能采取租用或购

60

70

80

90

100

110

120

海航 大连万达 腾讯

吉利汽车 上海绿地 万科

10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买专利的方式，但随着企业技术实力的提升，外国企业不愿出售前沿技术。为此，我

国企业往往转而通过收购对方公司来获取技术。但若持股比例不足，我国企业在董事

会中话语权较低，在试图将先进技术运用于我国市场时可能遇到外国董事的反对。这

很可能是导致近七成的民企 OFDI倾向于在被投资公司中占据控股地位的重要原因。

腾讯和吉利汽车是我国民企 OFDI取得较好成效的两家企业。近年来，腾讯公司收

购了多家游戏公司，将海外公司的团队和产品应用到国内市场，获得了可观的回报。

例如，在 2011 年收购了美国公司 RIOT GAMES 公司 84%的股份，“英雄联盟（LOL）”

为该公司产品；2016 年收购了芬兰公司 SUPERCELL 公司 84%的股份，“部落冲

突”“海岛奇兵”“皇室战争”等热门游戏均为该公司产品。上述游戏产品在我国市

场推出后，均受到消费者的热捧。吉利汽车分别在 2010 年和 2017 年收购了瑞典沃尔

沃公司的轿车业务和卡车业务，并于 2018 收购了德国戴姆勒汽车公司 10%的股份。相

关收购有力促进了吉利汽车的技术升级，例如，海外的研发专家和技术经验帮助吉利

汽车相继开发了 CMA平台和 BMA平台，帮助吉利汽车推出了中高档汽车产品。

而海南航空、安邦集团则是反面典型。两家公司分别斥巨资开展海外收购，在公

司主业之外大量投资房地产、酒店、写字楼等。这些投资行为已偏离了获取海外优质

资源，服务国内市场的逻辑主线。事实证明，这样的收购策略也给两家公司带来了明

显的负面影响8。

三、我国企业 OFDI 政治风险分析

我国企业 OFDI的内在逻辑对被投资国家利益相关者的权益带来了影响，从而产生

了 OFDI所面临的政治风险。

（一）能否有效拉动被投资国家就业

第一，就自然资源获取型 OFDI而言，由于我国企业在海外主要从事自然资源的勘

8 除了海航和安邦之外，还有多家公司也有类似投资。例如，2017 年，苏宁公司因收购国外足球俱乐部，遭到了央

视批评。事后，苏宁公司高管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苏宁对国家的对外投资产业政策坚决拥护，苏宁的产业战略始终

是立足于国内市场的发展，海外市场的拓展是服务于国内市场发展的需要。这一表态较好地总结了我国 OFDI 的内

在逻辑。

宏观观察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11

探和采掘，对当地就业的带动能力较弱。根据相关研究（黄涛，2002），增加值每增

长 1%，采掘业和地质勘查业分别能够拉动 0.26 万人和 0.13 万人的就业量，而制造业

为 22.4万人，批发零售和餐饮业为 34.43万人9。

表 6.不同行业增加值增长 1%时拉动就业对比（单位：万人）

行 业 拉动就业数量

地质勘查业水利管

理业

0.13

采掘业 0.26

电力煤气水生产供

应业

1.05

制造业 22.40

批发零售和餐饮业 34.43

资料来源：黄涛（2002），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第二，就技术获取型 OFDI而言，由于民企投资分布在交通、娱乐、旅游、科技等

多个领域，带动就业的能力相对较强，但也不能过于乐观。因为我国企业 OFDI具有获

取对方技术并用于中国市场的动机，对外国劳动力（高技术人才除外）需求不大，所

以外国工会往往会担心中国投资者会以中国工人替代外国工人，或将国外生产线裁撤

并转移至中国。

（二）能否有效服务当地消费者

无论是自然资源获取型 OFDI 还是技术获取型 OFDI，都主要以国内市场为主，这

从我国油气公司成品油销售集中于国内市场，以及主要民企海外营收占比低于 5%等现

象中可得到印证。因此，这两类 OFDI服务当地消费者能力较弱。

（三）是否有较多绿地投资

9 该研究是以我国数据为基础进行研究的，虽无法完全衡量对海外就业拉动，但可作为对不同行业就业拉动能力的

参考。

12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OFDI 主要可采用两种形式：一是海外并购，即买下已有的海外企业；二是绿地投

资，即在海外投资新建一家企业。就被投资国家而言，外国公司的并购投资可以起到

盘活资本存量的作用，但绿地投资却能带来新的资本增量，对本国经济增长和就业的

拉动能力显然更强。从全球角度来看，近年来，绿地投资的总金额一般要高于海外并

购的总金额。

图 6. 全球跨国并购金额和绿地投资金额（单位：百万美元）

资料来源：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但就我国自然资源获取型 OFDI而言，由于不熟悉国外地理条件，资源勘探与开采

的风险很大。为控制风险，一般都会收购一家已有的外国公司，在其已有基础上继续

生产。而对技术获取型 OFDI 而言，自然要收购已有的高技术公司。因此，在我国

OFDI 中，绿地投资占比较低。

0.00

200,000.00

400,000.00

600,000.00

800,000.00

1,000,000.00

1,200,000.00

1,400,000.00

跨国并购金额 绿地投资金额

宏观观察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13

图 7.我国 OFDI绿地投资占比较低

资料来源：美国企业家协会，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四）是否加剧了行业竞争

对自然资源获取型 OFDI而言，一方面，因我国企业较少在海外销售成品油，对当

地公司竞争较弱，但另一方面，自然资源的开采具有排他性，外国公司不乐意让中国

公司占据优质的矿区或油田。例如，2009 年，中石油出价 4.6 亿美元购买加拿大

Verenex 公司拥有的位于利比亚的某油气资产，但交易遭到利比亚政府阻挠，该油气

资产最后以 2.937 亿美元卖给利比亚国家石油公司。

对技术获取型 OFDI而言，由于我国民企综合实力相对较弱，在海外营收较低，对

国外公司的竞争相对较弱。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我国部分企业的综合技术实力已达国际前沿甚至已处于

领先地位。这些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目的已不单纯是获取海外优质资源，还要通过市

场竞争获取海外市场。其中，华为公司和我国高铁项目是比较典型的案例。这类企业

在对外直接投资成功后，带动当地就业、拉动经济增长以及技术传播的能力较强。但

是，由于这类企业正处于由弱变强、快速赶超的过程中，必然对现有国外公司造成巨

大挑战，这就导致利益相关者很有可能影响政府，对来自中国的“搅局者”进行干预。

75.72% 77.81%

57.83%

24.28% 22.19%

42.17%

0.00%

20.00%

40.00%

60.00%

80.00%

100.00%

120.00%

国企 民企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

对外并购 绿地投资

14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例如，2014 年和 2015 年，我国国企在海外投资高铁项目两次遭遇挫折，在已经

签订相关项目协议的情况下，受到政治干预，被迫搁浅10。又例如，2008年至 2011年

期间，华为公司四度试图收购美国公司，但均遭到美国外资投资委员会（CFIUS）拒

绝。此后，华为公司再未开展面向美国的 OFDI。

综上，可对我国 OFDI 所遇到的政治风险做出总结。无论是自然资源获取型 OFDI，

还是技术获取型 OFDI，因为都具有获取海外优质资源、支持国内市场的内在逻辑，所

以 OFDI普遍存在拉动被投资国家就业能力较弱、服务当地市场能力相对不强、绿地投

资比例较低等问题，这都降低了 OFDI对利益相关者的正面外部性。由于自然资源的客

观物质属性，被我国企业获取后外国竞争者无法利用，从而加大了自然资源获取型

OFDI 的政治风险，从表 1 也可看出相关投资已成为遭遇外国政治干预的“重灾区”。

而专利技术是无形的，我国企业获取后不影响外国竞争对手继续使用类似技术，又因

为在海外市场销售比例不高，所以对外国竞争者的挑战就相对较小，从而政治风险相

对较低。但是，华为和高铁的例子也已说明，一旦我国企业的技术实力逼近或已超越

国外竞争对手，无论是国企或者民企，都有可能遭遇竞争对手的强烈反击，OFDI 将面

临较大的政治风险。

四、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政治风险的防范

过去十几年来，对外直接投资的基本逻辑直接影响了我国 OFDI政治风险。为了防

范 OFDI政治风险，应先分析在短期内，基本逻辑是否能够发生改变，如果不能改变，

就应在 OFDI基本逻辑框架下寻找防范政治风险的策略。此外，还应分析我国对外直接

投资是否还可遵循新的逻辑。

（一）OFDI基本逻辑短期内仍不会改变

我国 OFDI基本逻辑的形成，是建立在我国的要素资源禀赋和经济社会发展阶段的

10 2011 年，中国铁路工程公司投资中缅铁路项目，并与缅甸签署了项目备忘录，但此后项目迟迟无法开工，于

2014 年项目备忘录到期失效。有媒体报道，一些日本官员曾帮助日本公司游说缅甸政府，可能造成了中国公司投资

失利。2015 年，中国铁建公司投资墨西哥高铁项目，中标 3 天后，墨西哥政府宣布结果无效。有报道指出，多家国

际知名公司可能通过本国政府游说墨西哥政府，阻挠铁建公司开展项目。

宏观观察 2019年第 15期（总第 25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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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础之上，短期内难以改变。

第一，以油气资源为例，未来对海外资源的投资很可能将会继续上升。一是相比

其他主要经济体，我国一次能源消费量极大11，且持续快速攀升，虽然在 2001 年时，

尚不足美国消费量的一半，但到 2017年，已远超美国及欧洲（不含俄罗斯和乌克兰）。

二是受资源禀赋影响，在我国能源消费结构中，油气资源消费比例远低于全球平均水

平，煤炭消费比例远超全球平均水平。三是在加强生态文明建设，建设美丽中国的要

求下，我国未来将逐渐降低对煤炭的消费量12。四是短期来看，新能源仍无法取代传

统能源。总之，未来我国对油气资源的需求量将继续攀升，油气资源自给率很可能将

继续下降。从规避国际油价的波动风险、保障国家能源供给的角度来看，未来我国自

然资源获取型 OFDI仍需扩大规模。

图 8.主要国家和地区一次能源消费量（单位：百万吨油当量）

资料来源：英国石油公司（BP），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11 一次能源包括原油、天然气、煤炭、核能、水能、其他可再生能源，本文所指的消费量是由各种一次能源折合合

成。

12 例如，根据 2018 年 6 月中共中央、国务院下发的《关于全面加强生态环境保护 坚决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的意见》，

对改造或淘汰排放高、污染重的煤电厂提出了明确的时间要求，对推进散煤治理和煤炭消费减量替代提出了明确的

要求和工作任务时间进度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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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 中南美洲 中东 非洲

中国 印度 欧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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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9.我国原油、天然气自给率（单位：%）

资料来源：Wind，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第二，同样，技术获取型 OFDI短期内仍需加强。科学技术的飞跃，是建立在不断

实验试错的基础上的，需要大量资金的投入和长时间的积累，才能捅破“窗户纸”。

近年来，我国科研投入力度呈赶超态势，研发投入占 GDP 比例快速提升。根据世界知

识产权组织（WIPO）统计，我国 PCT 专利申请量快速增加。但由于积累不足，我国在

短时间内全方位突破高新技术难关并不现实。而通过对外直接投资的方式获取先进的

专利技术和装备设施，仍是帮助我国企业实现技术追赶的捷径。一旦捅破了“窗户

纸”，凭借每年的巨大的科研投入、专利数量和人才数量，未来我国完全可能在相关

科技领域持续保持领先地位。

图 10.PCT专利数量（单位：个数）

资料来源：WIPO，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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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美国 日本 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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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1.研发投入占 GDP比例（单位：%）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二）在固有对外直接投资基本逻辑下，如何防范政治风险

在我国固有的对外直接投资基本逻辑下，未来不应只关注怎样与投资交易对手展

开商业谈判，还应关注利益相关者的诉求,目的是要避免引起被投资国家利益相关者

的反对。

第一，自然资源获取型 OFDI应继续加强，但可考虑未来更多地面向发展中国家。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国企投向发达国家的金额与投向发展中国家的金额相差不大（投

向发达国家占 51.38%，投向发展中国家占 46.82%），但发生在发达国家的政治阻挠事

件明显多于发生在发展中国家的政治阻挠事件。这与竞争对手主要分布在发达国家有

关。自然资源获取型 OFDI投向发展中国家时，遭遇的该国竞争对手较少。投向发达国

家时，发达国家的竞争对手较多，且能够直接对政府施加影响。面向发展中国家开展

OFDI，可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对手的干预，减小政治风险。

第二，积极发展与被投资发展中国家的关系，有效开展对外援助，提供医疗、教

育、灾害救援等公益服务。不可否认，一些发展中国家国内政治环境比较恶劣，政局

不稳定。为了保障我国投资的正当利益，应与被投资国家各政党普遍建立较好的关系，

要在该国人民中树立正面的形象。例如，可通过对外援助的方式获取被投资国家政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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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 德国 美国 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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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民的支持和拥护。2005 年后，我国对外援助的金额出现了快速上升，甚至超过了

美国。这与我国高度依赖国外自然资源，大力开展资源获取型 OFDI是紧密相关的。应

注意对国内民众做好相关解释工作，获取社会大众的理解和支持。

图 12.中国与美国对外官方援助总金额（单位：十亿美元）

资料来源：威廉·玛丽学院，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

第三，应抓住时间窗口，继续推进技术获取型 OFDI。从吉利汽车成功收购沃尔沃

和戴姆勒的案例来看，由于我国民企技术实力仍然不强，且主要市场集中在国内，外

国竞争对手的抵制程度相对较弱。但从华为、高铁的案例可见，未来 OFDI可能遭遇更

多政治干预。为此，要抓住时间窗口，有效开展对外直接投资，获取技术资源。但也

要清楚意识到，这个时间窗口不会太久。

第四，应稳步深入推进国内市场向外商开放投资，以此化解我国企业对外直接投

资的政治风险。随着我国企业国际竞争力不断增强，未来 OFDI必然将加剧海外市场的

竞争，从而压缩外国公司的市场空间。从长远来看，唯有向外商进一步开放我国国内

市场投资，为外国企业提供新的市场空间，才能提高外国竞争者对我国 OFDI的容忍程

度，从而降低政治风险。近两年来，我国修改《外商投资法》、发布 2019年版外资准

入负面清单、减少外商投资对华限制、对外商实施平等待遇等措施，有助于降低我国

企业 OFDI 的政治风险。

US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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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带一路”倡议为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指出了新的逻辑

2013 年，习近平主席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本文认为，“一带一路”倡议为

我国 OFDI 指出了新的逻辑，可有效降低相关投资的政治风险。

本文认为，“一带一路”倡议旨在建立一个以中国为核心的经济圈，该经济圈具

有巨大的经济潜力。根据世界银行有关报告，“一带一路”倡议全面实施可使 3200万

人摆脱日均生活费低于 3.2 美元的中度贫困状态，使全球贸易增加 6.2%，沿线经济体

贸易增加 9.7%，全球收入增加 2.9%。

“一带一路”倡议的全面实施能够带来大量的投资需求，这为我国 OFDI指出了新

的逻辑。基础设施建设和经济走廊建设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点。未来，我国企业

参与相关基础设施投资和经济园区投资，将不再只是基于获取优质资源、支持国内市

场的传统对外投资逻辑，而是为了构建“一带一路”经济圈。相关投资有助于促进各

国经济增长，改善人民福利，具有显著的正外部性，政治风险较低。

在具体施行过程中，还应注意以下几点。第一，应加强顶层设计，做好统一规划，

对外投资应形成体系。在“一带一路”倡议下，OFDI 应更具有系统性和规划性。例如，

基础设施不应分散地只做几段，应该引导更多企业进行接力式投资，形成基础设施网

络，经济走廊建设也应引导更多企业参与，形成产业集群。

第二，坚持市场化运作。顶层设计与市场化运作并不矛盾,各国政府通过协商搭

建合作平台后，各国企业的经贸往来应建立在市场化原则之上，这样才能创造良好的

国际舆论环境，降低个别国家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政府的干预力度。

第三，各国政府密切合作，努力避免经济发展中可能出现的各种乱象。在经济快

速发展的过程中，可能出现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生产事故多发、经济犯罪增多等不良

现象。未来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各国政府应密切合作，强化监管，努力避

免类似事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