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物语 遥远的打麦场 - sczx.gov.cn · 上世纪90年代,家里新盖了房子,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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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从事小学教育工作近四十年,是成都市青白江区第一届和第二届政协委员。

作为青白江区教育界的政协委员,父亲始终把教师、学校、学生和家长的诉求作为关注点,积极履职。他提交的许多提案,在区委、区政府和区政协的直接关怀下,都基本上得到了落实。

清泉镇是青白江区的边远乡镇,教育基础薄弱。父亲和区教育界的政协委员多次到那里调研后了解到,清泉镇山区面积大,小学校分布不均匀,许多小学生到学校要走近十里山路,遇到刮风下雨,同学们难以按时到达学校,次数多了,就难免发生逃学和辍学的现象。虽然当地学校也做了许多工作,但始终无法彻底解决问题。根据这个实际情况,父亲和几位政协委员联名提交了一份关于“兴建希望小学”的提案,引起了区委、区政府的高度重视。经过各方面的协调和努力,上世纪九十年代末,青白江区的第一所希望小学在清泉的山区建成并投入使用。同时经过各村小学的合理调整,当地小学生基本能够就近入学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乡村小学教师队伍中属于民办教师身份的还占有不小的比例。父亲在调研中了解到,许多民办教师已在教师岗位工作了多年,教学水平也很高,而且热爱教师这个职业,却始终

没法改变民办教师这个身份。为此,父亲在教育系统内大声疾呼,请求区教育局给予关注,寻找合适的解决办法。同时,他还向区政协提交提案反映此事,引起高度重视。在提案提交的当年,全区就转正了绝大部分优秀的、符合条件的民办教师。

在十年的履职过程中,父亲一直关注最基层群众的呼声。担当政协委员的后期,他已退休,仍然不辞辛苦经常到边远小学去调研、帮扶。区教育局要求一批有经验的老教师到福洪乡帮扶当地小学提升教育质量,父亲义不容辞地报名参加。在福洪乡的各小学,父亲从培训教师到示范讲课,从批改教案到教室听课,都全身心投入。

父亲常说,党和组织的信任就是工作的动力。作为一名政协委员,父亲在履职过程中,践行了他正直做人,谦和做事,任劳任怨的诺言。

遥远的打麦场■曹春雷

在平日里,打麦场是寂寞的,几个草垛立在那里,孤零零地,鸡狗鹅鸭们有时会从村里跑出来,在这里撒个欢儿,找点草籽和虫吃,或者干点别的,寻找属于它们自己的乐趣。人们呢,很少来这里,整日里忙碌,就像村里那口老碾,每日里都吱扭扭转着,一圈一圈,就把日子一点点地转没了。

只有进入六月,打麦场才热闹起来。有人牵牛来,牛身后拖着个碌碡,干啥呢?轧场。泼上水,将干未干时,撒上一些碎麦秸,然后牵着牛,用碌碡压,直到场地平整。这一切,只为迎接麦子。

麦子们被镰刀吻过之后,便坐着驴车、推车,或者拖拉机——那年头,能坐上拖拉机的麦子不多,纷纷从四面八方的田野里来了。打麦场,是麦子回家的中转站。

那时候,就是在这里,一粒麦子从麦麸里脱落下来,进入农人的粮仓。到了秋天,作为一粒种子被种进泥土里,生根、发芽。经过了冬天,度过了春天,最终以一穗麦子的形式,重新呈现在大地上,然后被镰刀邀请,坐上车,再次回到打麦场上来。

村人用木叉挑着,将麦子均匀地铺开。牛拉着碌碡,登场了。牛实在,低着头,一圈一圈地转,碌碡就跟着,吱吱呀呀地滚。麦秸们便噼噼啪啪碎裂,麦粒脱离了母体。

驴也能拖得动碌碡,当然,是小一点的碌碡。一般来说,驴滑头,总不肯服服帖帖地闷着头下力。转不了几圈,就撩蹄子,“嗯昂——嗯昂——”叫上那么几声,抱怨。主人挥起鞭子,作势要抽,驴这才不情愿地停住声。

但不是所有的驴都这样。奎山爷家的驴就很听话,我有时骑上去,让驴驮着我,围着场子,忙腾腾地转。我遥望四方,雄赳赳气昂昂,就像是骑着马在草原漫步。

麦子碾压得差不多了,用木叉挑去麦秸,将脱落的麦粒,连带着碎屑,堆积起来。下一步,扬场。宝贵叔最会扬场,他看清风向,顺着风势,用簸箕端起来,往空中一抛,落到地上,麦粒便和碎屑分离开来。我跟他学,但总不得要领,麦粒们不肯听我的话。宝贵叔就抚着我的头说,你啊,还是好好读书吧,你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麦子晒干后,运送到村人们的瓮里去。麦秸堆起来,一垛一垛的,像是打麦场上突然生出了许多个蘑菇。夏夜里,我和小伙伴二柱子常去打麦场,爬上草垛,看星星。那时的夜晚,星星特别明亮。曾有姑娘小伙子在草垛下谈情说爱,我和二柱子蹭地一下溜下去,把两人吓一跳,我们却哈哈笑。

如今,老家村子收麦都用收割机,打麦场早已不用了,有人家在上面盖了房。我回乡下,有时会去那里站一站,当年打麦场上的欢笑声,似乎还能听得见。

锅屋

在我老家,厨房被称为锅屋。过去,老家乡下的灶都是用土夯实再

挖出孔做成的,后来用土坯垒,再后来改用砖垒,面上贴上白瓷片,便于清理收拾。不管所用材料如何改变,灶的形状没有变,都有三口锅。外锅一般用来炒菜,中间的锅稍大用来蒸米饭、蒸馒头,最里面的是一口小锅,不设灶门,外面两口大锅生火了,热量会通过打通的孔传过去,专门用来温水洗脸洗脚。三个灶呈直角形状,最里面的灶通向烟囱。两口灶门之间,无一例外地被挖出一个很小的洞,专门放火柴的。

灶前放柴草的地方被我们叫做锅门口。冬天,锅门口可是吸引我们的地方,做饭烤火两不误,晚饭一般就在锅屋吃。主妇们吃过晚饭串门聊天,都是往锅门口一坐,一聊能聊到半夜,直到灶间余烬散完,没了暖意。煨灶猫夜里会躲进灶间睡大觉,到第二天做早饭才会跑出来。

锅门口柴草下有各种各样的虫子。梅雨季节过后,艳阳高照,把锅门口的柴草抱出来晒时,柴草下面被惊扰的虫子纷纷夺路而逃,最常见的有土鳖子、蟋蟀、湿虫,甚至还有蜈蚣。这些是鸡们的盛宴,一只只鸡都被撑得走不动路了。土鳖子可以治跌打损伤,哪个孩子爬树摔着腿和胳膊了,大人在锅门口翻找出几只土鳖子,煨汤喝,很快就能让孩子好起来。

锅烧久了,锅底会积累一层灰,影响受热。十天半月,人们会揭下锅,把锅底灰刮

掉。灶里的土经过各种柴草的烧烤是可以入药的,专治胃病,叫做“龙骨”。

上世纪90年代,家里新盖了房子,厨房也是新的,而且是两间,一间放杂物,一间当锅屋。锅屋里面锅门口的那面挡柴草的矮墙垛,是我用砖头垒的,有些歪斜,不知道这歪斜的墙垛还在不在了。

多年以前,缸在我们的生活中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水缸,面缸,米缸,粪缸。吃喝拉撒,样样离不开缸。

水缸放在厨房的灶台后面,方便做饭、洗刷取水。上面盖着面板,和面、切菜、剁肉,就在面板上进行,水缸经常被敲击得

“梆梆”响。夏天,水缸的表面会沁出一层细小的水珠。因为缸内的温度低,水缸成了天然的冰箱,每天的剩菜、剩饭就放在小瓷盆里,漂在缸里的水面上。河里涨水后,在河边捉回来的活鱼,三两天吃不完的,也放在缸里养着。冬天,水缸里会结冰,舀水时,要用水瓢轻轻把冰砸开。

保持水缸里每天都有水,是孩子们的任务。村里有限的几个压水井旁,餐前饭后总聚满了孩子和水桶。

作为家里的小粮仓,装粮食的缸一般来说要比水缸大一些。它们被放在堂屋正对大门的条桌两边,或者卧室的墙角。粮缸的大小和储存粮食的多少,直接反映着这家人生活的殷实程度。这些缸上无一例外地盖着木盖子,我们老家叫木拍子,其实就

是盖锅的锅拍子。木拍子上还放着酱盆、竹篮、麻绳、水管等杂物。在我们乡下,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那就是,麦缸和稻缸还有着保险柜的功能,家里的存折、现金甚至老辈留下来的“袁大头”等贵重物品,被包在塑料袋或红布里,都埋在麦缸或稻缸里。小孩子捉迷藏也爱往粮缸里藏。

粪缸大多埋在屋后的地下,用一圈竹篱笆围着,蹲厕所时,可以透过篱笆,欣赏周遭的竹林、树木。

儿时的记忆中,路上经常走着卖缸的架子车。通常是好几辆,每辆车上都装了七八个缸,缸口朝上,用麻绳紧紧绑在车架上。拉车的人,都是三四十岁的男人,穿着或灰或蓝的粗布衣衫,走累了,把车靠在路边,往地上随意一坐,从车把上的布褡裢里取出厚厚的干馍,慢慢啃起来。这些人是从南山那边过来的,南山有个专门烧制缸和瓮的村子,村名就叫“老缸窑”。小时候,去南山舅舅家,坐在客车上,经过老缸窑时,可以看到路边一排又一排的缸,层层叠叠,交错着摞在一起。

可慢慢地,这路边的缸越来越少,终于一个也没有了。

柴草垛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是第一位。过去烧锅做饭,柴草是必不可少的燃料,家家院里都有柴草垛。

柴草垛的底部是四个大树根,顶部像帐篷,下雨了,雨水会顺着“帐篷”滑落下

来,不至淋湿下面的干柴。这种“帐篷”挡急雨还是可以的,遇上连雨天就不行了,雨水还是会渗湿干柴。雨过天晴之后,要拿着叉子扒开柴垛,翻晒柴草。太阳升到中天后,摊开的柴草上氤氲着一层白雾,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潮乎乎的朽木气息。吃过午饭,雾气消失后,再翻晒一遍。傍晚时分,把柴草垛重新搭建好。平时烧柴,就是从中抽取。有经验的主妇们,从四面挨次抽取,柴垛始终保持不偏不斜。毛糙的孩子抽柴,是胡乱抽,常常把柴垛抽斜。

以前,我们种稻子、小麦,有稻草、麦草可以烧,后来改种蔬菜瓜果后,燃料稀缺起来。暑假期间,我们几乎每天都戴着草帽、挎着篮、拿着镰去河滩上割草。割下的草就放在沙滩上晒。累了、热了,就跑到河里洗澡、玩耍,玩够了,草也晒干了,轻轻松松挎着草就回去了。后来,家里种杨树苗,到了秋天,每晚放学后,我都要先去树地扫落下的树叶,然后用鸡罩抬回去,这些树叶可以烧一个秋天。

冬初,为了利于房前屋后、田间地头那些乔木的生长,大人们砍下树上旁斜的树枝,劈成柴,晒干,码好,留着取暖和做饭。

下雪的日子,男人们在炭盆边打牌、喝酒、吹牛,女人们在炭盆边纳鞋底、做针线、闲聊,孩子们在炭盆边烤花生、瓜子、炸玉米花。真是乡村最温馨的场景。

柴草垛像面缸、米瓮一样,是家居生活必不可少的物品。白天,大花猫就睡在草垛上,母鸡们在垛下的草窝里下蛋;晚上,柴草垛默默地立在星空下,守候着静悄悄的小院,守候着一段又一段静悄悄的时光。

2019年7月19日 星期五 责编 黄科夫 编辑 原源 美编 郝雨笙 校检 谭雯琪4版 明 澈

万里江山如画 陈云栋 摄

汪曾祺说他小时候,“蛋黄蛋白吃光了,用清水把鸭蛋里面洗净,晚上捉了萤火虫来,装在蛋壳里,空头的地方糊一层薄罗。萤火虫在鸭蛋里一闪一闪地亮,好看极了”。

栖居卤汀河边安谧村落,蛙鼓阵阵的夏夜,有了流萤的缀饰,燠热随风而去,多了几分神秘、几分诗意。

流萤用冰蓝之光穿透浓墨黑夜,让我的心里,漾满柔软与温情。萤火虫娴静、古典而温馨,萤光有一丝忧郁和薄凉的美,恍若一位身姿袅娜的江南女子,为夏夜平添一份幽渺的情韵。

孩提时,一俟天黑,母亲就点上那盏煤油灯,捻子扭得小小的,光线昏黄暗淡。月光流淌,有一种渺远又幽深的空阔。篱笆小院像一只敞口器皿,盛满纯净的月光。我们躺在竹席上纳凉,哼着古老的童谣。院里的苦楝树如一幅清简的素描。栀子花沐着月光,恣意安然,倚风自笑。蛙声清透磊落,我们在月光下内心澄澈。

祖父坐在桑木凳上,额头蓄满月光。“咝啦、咝啦”地抽着烟锅,抽出一番惬意,一腔豪情。他双手腾挪着编竹箩,斜睨着翻飞的流萤,讲车胤、孙康囊萤映雪的古事。我们支颐聆听,目光游移在深蓝的夜空和葳蕤的枝叶间。祖父就是一棵苍老古拙的苦楝树,浑身长满善良和悲悯的叶片。

夏夜漫长,我们喜欢奔走于墙角、菜畦、草丛,捕捉几只流萤,然后装进一只瓶子里。睡觉时,挂在帐子上。

月儿如盘如碾如磙,莹莹汪汪,要滴下玉液来。河边芦苇丛中成群的流萤,忽明忽暗,是银河里晶亮的星星。有时霍然飞动,旋转一圈,又飞回原地。常见河边菖蒲丛中的流萤聚集在一起,再现

“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璀璨和壮观。流萤在夜空中飞翔,提着吉祥的灯笼,寻寻觅觅。残月挂青

桐,我总是倚着一棵刺槐树,凝望流萤划过寂寥的天空,幽幽碧光,给人以灵感和遐思。

虫鸣夜,聆听《樱花草》:“晚风吹动着竹林,月光拉长的身影,萤火虫,一闪闪。”内心一片波光旖旎。流萤翩跹,是一幅色调明快的风情画,清风入袖,清欢萦怀,这样的夏夜,我们很容易抵达内心的清明与平和。

木匠五爷■董改正

五爷高大,大背头,不像木匠,他喜欢喝茶,紫砂壶端在手里,一喝半天。那时候没电视,五爷的派头天生的。五爷画画,画马像马,画牛像牛,画秦琼,画荷花,都有小媳妇大姑娘们要了去,贴墙,或是作底样,绣出来。她们喜欢五爷的画,也喜欢和五爷说话,即便大嗓门的,和五爷说话时,嗓门都轻轻的。

五爷好笛,且喜欢在花下吹,春桃,秋菊,冬梅,夏天就是凌霄花,花落了五爷一身。五爷的院子里,有四时花木,三餐炊烟。五爷行五,父母兄弟都没了。每次吹笛,落泪的不是五爷。五爷不流泪。

五爷不善种田,田是乡邻帮种的。换工,一天木匠活,换两天插秧割稻。五爷做活时,大清早主人家来他家扛家伙什,院子里,没有家畜味,一夜的花香。油条,包子,或是生姜,主人家摆好了,就等五爷。

五爷活儿快,还好。做水车,别人五个工,五爷三个。做出的家什还秀气,模样俊俏。木窗雕花,五爷不拿样子,随手做,花蕊都能见风动。家父请他打水车,事毕,时候还早,就着车身画了一条龙,涂了三色漆,活灵活现,我们都看傻了眼。做一天工,五爷身上没木屑,头发不乱。

村里的惠芬不嫁人,等着谁,村里人都知道,五爷却装作不知道。五爷不久娶了,是小县城剧团的演员,过年唱黄梅戏的。看一眼你,你就像枫河上的船,晃荡不停。嫁给了五爷的黄梅戏演员,住进了五爷的院子,两人好起来像一个人似的,吵起来仇人似的,从来都是轰轰烈烈。村里人都摇头叹息。惠芬不久就嫁了。

五爷有了三儿一女,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儿女们都俊俏,都没学木匠,读书,画画,还作诗。五爷日子窘迫,衣服都洗白了。媳妇也不会农活,种南瓜只看花,栽葫芦晒干了画人、画蕉叶石头。村里大姑娘小媳妇都不待见她,五爷却喜欢。双抢时,村里忙翻了天,五爷家院子里,看书的看书,闲坐的闲坐。村人摇头。五爷开始上山,采药,挖兰草,挖古怪的树桩,连着根,包三轮车到县城,据说一根树桩比得上一分田的收成。

五爷老了。倔得像暴君,毫不留情地掐断大儿子的恋爱,硬让他娶了县城花农的女儿。老二老三都进城读书,都上了大学。女儿嫁了一个小木匠,敦厚,孝顺敬畏,上门女婿。爷婿俩喝酒,五爷喝多时,总会说那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

惠芬死的那年,五爷上坟哭了一场。哭罢,盘坐大石上,吹了一曲《姑苏行》。当时明月在天。

本人始终觉得,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真不是随便说的。譬如,按一般认知,品蟹的最好时节应是大雁南飞,稻黄棉白的深秋。然对于长年拜倒在蟹味

“石榴裙”下的乡人来说,每年只要一进夏天的门,脑海中那无法抹去的关于蟹的记忆,便开始提前清晰起来。

只是,此时的螃蟹,正值成熟期前的最后一次蜕壳期,俗称“六月黄”。尽管民间有“再鲜不过六月黄”之谚,然终究掩盖不了仍是小正太、小萝莉的它们,肚瘦、爪空,蟹黄亦未顶盖的现实。这样的童子蟹,要是蒸来剥肉食用,一打开盖子,注定是一汪水和软绵绵的几丝肉,是无甚滋味可言的。

因此,聪慧的乡人针对“六月黄”外壳脆、内壳软,蟹黄呈流脂状的特性,奇思妙想地将之与原本毫不相干的面粉,组合成一盘让人垂涎欲滴的面拖蟹,以啜那一口率性粗犷的鲜美。

不像吃清蒸大闸蟹,要讲究脂足膏满、公母配对、螯脚齐全。面拖蟹对蟹的要求不高,大小雌雄不论,缺脚断螯也行。

记得早年的家乡,沟河纵横,盛产河蟹。一入暑,便有散漫的顽童在河边钓蟹。运气好时,一个下午就能钓上几斤。回家后先养在水缸、水池里,家里大人得空时,便会用牙刷逐一细心刷洗。干这活计时得留神,由于要去除蟹脐下的污物,螃蟹吃痛,必定螯爪乱舞,稍有不慎就会惨遭夹手。

接下来,就是螃蟹入锅前那残酷的准备工作了。杀场摆开,将蟹一只只拖到砧板上,背下肚上,猛地一刀,斩成两半。蟹的生命力出奇地顽强,虽然身体已成两段,可四肢却还在无望地颤动着,看得人有些于心不

忍。然转念一想,即便换成用绳将它们捆了,上屉蒸熟,那过程也不会舒坦的。就算是一种聊以自慰的慈悲吧。

为了使蟹黄不再流出,同时尽可能封住螃蟹的鲜汁,腰斩的螃蟹,须在切口处蘸上干面粉,放入七成热的油锅里煎。干粉粘了蟹黄,很快在油锅里凝成金黄一片。当蟹壳渐渐由青色转成火红时,投入姜丝、毛豆翻炒,再淋上料酒、生抽,加盐、糖调味,并添较多水,盖上盖用大火烹烧。

此时,厨房内那丝丝缕缕的鲜香,开始弥漫并浓烈起来,闻着很让人躁动,口齿亦开始生津。当听得锅里有微微的爆裂声,汤汁即将收干的信号时,一手端起刚才用剩下面粉加水调成的稀面浆,另一手掀开锅盖,“吱”地倒入锅里,一股愈发馥郁隽永的浓香当即窜入脑门。在嗅觉细胞极大享受的当儿,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能停,飞速将面浆翻炒至“咕嘟咕嘟”冒出气泡,在拢尽了所有蟹味时,关火。最后精彩的收尾,是撒一把细细的葱花。

刚出锅的面拖蟹,油汪汪、亮铮铮,因均匀裹上了一层稠粘面浆,仿佛穿了件金黄色的骆驼毛外套。那种色相,即便在食欲不振的暑天,仍让人胃口大开。

吃面拖蟹,先得将外面那层充分吸收了鲜美蟹汁的面浆舔尽,而后再十指齐上剥蟹。由于采用了先煎后炒之法,面拖蟹独有的香味,在清蒸蟹中绝难找到。尤其是沾上面粉的蟹黄部分,焦香逼人,美不胜收。

面拖蟹的另一妙处,就是递增的口感层次,既弥补了“六月黄”肉不多的特点,还使得味蕾细胞被调动得异常兴奋。那种啧啧有声,满口余香地吮舔着手指的时刻,真的能让眼下这个烦躁的夏日,变得轻松神奇起来。 夏日细语 王梦 摄

乡村物语

流萤伴夏夜

宫凤华

父亲的政协人生■兰 星

面拖蟹,满口香■钟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