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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3 12 日 星期四 责任编辑 曹 雪 16 Email:jlrbdbf3@ 163.com 热线电话:(0431)88600605 东北风 东北风 文苑茶坊 文苑茶坊 因为一首“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而爆红,湖南乡下的患病村妇余 秀华让网络狂欢,诗歌—这个沉默依旧的话题再次被媒体和受众津津 乐道。 其实,在我们忙碌紧张的生活里,诗意就不应该缺位。 曾几何时,我们在语文课本里仰望李白和杜甫多久啊?!“唐朝的月 光”曾是中国诗歌永恒的丰碑和高度。 曾几何时,我们膜拜北岛、食指,喜欢汪国真、席慕容,那些动人心弦 的文字现在还难以忘记。 也曾几何时,我们的生活却越来越缺少诗意。诗人们几乎在一夜间 遁到了历史的角落,周围的一切变得无比现实和刻板,技术成了人们对人 对事首要的选择,“抬头仰望星空”几乎成了一种奢望。 物质的发展,既给人们带来高品质的享受,但也挤压了现实的生存空 间。在强大的物质世界里,精神追求变成了一种奢望。而在过度的物质 追求和欲望世界里,物质第一、物质唯一俨然成为部分人安身立命的生存 法则,所谓生活诗意,荡然无存。 好在,这几年,诗歌和诗人又重新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新华书 店的“诗歌”专柜上,《唐诗三百首》又占据了主要位置,而北岛、顾城、海子 们的作品也重新包装上架,他们深邃的目光让人眼前一亮。周围的文人 朋友们的大作也频频见诸媒体,甚至结集出版,在微博和博客以及手机短 信里,也经常可以看到文朋诗友们的诗歌作品,诗歌朗诵会慢慢得到追 捧,诗人,再次成了一个令人尊重的称号。 记得几十年前,王蒙曾被流放到新疆,他落脚在巴彦岱一个普通的维 吾尔族家庭里。作为一个被改造的对象,一个异族,一个倒霉的知识分 子,他不由得担心起来。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户维吾尔族农民不 但没有非难他,反而怀着一种极大的温暖的感情去帮助他,爱护他,保护 他。几十年后,当有记者问及当初为何如此友善地对待 一个异族人时,这户农民的主人说,因为他是一个诗人, 我们想,一个国家怎么能没有国王和诗人呢?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出这句伟大的话来的—他 仿佛是不经意说的,我只知道每次从王蒙的作品里看到 这句话,我的心灵就无比的震撼。 是的,这个世界不能没有诗人,没有诗人的生活将 是多么的枯燥和无趣。 “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首次接触这句诗,是十 多年前读一篇文章时,知道这是德国诗人荷尔格林的诗 句,我便记住了它。 诗意地栖居,应该是一种美好的与自然和谐相处的 生存状态。仰望星空,凝视明月,泛波五湖,踏遍青山, 这就是一种诗意。 我们的生活为何缺少诗意,这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问 题。在物质高速发展的今天,提升人们的精神追求,使 人们的生活充满诗意和幸福,实现物质、精神、文化的多 重丰收,更为重要。因为,充满诗意的生活,会使人更加 积极健康向上,也会使整个社会变得更加和谐、强大。 人怎样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就在于读懂了自然 的真,读懂了人情的善,在于体味到了艺术的美。呵! 诗意从何处寻,或许就在“.从细雨下,点碎落花声。从 微风里,飘来流水音。从蓝空天末,摇摇欲坠的孤星。”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 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是唐代著名边塞诗人王昌龄的 《出塞》诗,长久以来,龙城究竟在何处?飞将又究竟指 的是谁?一直是学界议论的焦点,笔者近日研酌文献历 史,对龙城飞将亦有所思考和探究。 诗中所指的人物原型首先应切近作者意图。从作 者角度看,诗人王昌龄,约生于武则天圣历元年,约卒于 玄宗天宝十五年,早年贫贱于农耕,年近而立才始中进 士。初任秘书省校书郎,于开元二十二年又中博学宏 辞,授汜水尉,后因事贬岭南。曾远赴西北边地,一说最 远到达碎叶一带。这首被史家称为“唐诗压卷之作”的 《出塞》,便是王昌龄早年赴西北边地时所作。“龙城飞 将”系用典,其必出自史料。从年代看,王昌龄能读的史 书无非是《史记》、《汉书》类。 《史记》卷一百九《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载“广居右 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 右北平”。这里指的“飞将军”与诗中的“飞将”相吻合, 故通常的解释说“龙城飞将”指的就是李广。我们知道, 李广是西汉时期的 名将。汉文帝十四 年从军击匈奴,因 功为中郎。景帝 时,先后任北部边 域七郡太守。武帝 即位,召为未央宫 卫尉。元光六年, 任骁骑将军,领万 余骑出雁门击匈 奴,因众寡悬殊负 伤被俘。匈奴兵将 其置卧于两马间, 李广佯死,于途中 趁隙跃起,奔马返 回。后任右北平郡 太守。匈奴畏服, 称之为“飞将军”, 数年不敢来犯。李 广虽为“飞将军”, 但诗中“飞将”如果 是李广,“龙城”又 作何解释?有一种 解释认为龙城是 《史记》中的右北平 郡,位于今辽西、河 北、内蒙古交界一 带,唐代称卢龙城, 这样解释有一定的 道理。但此龙城是 唐代的“龙城”,而非汉代的 “龙城”。汉代的龙城,是西 汉时期匈奴的腹地一城,是 匈奴祭天的地方。张骞第一 次出使西域曾被匈奴扣留在 此十余年。《汉书·匈奴传 上》: “五月,大会龙城。”其地 应在今外蒙古鄂尔浑河西侧 的和硕柴达木湖附近。因 此,此“龙城”非彼“龙城”。 就李广自身而论,其并非汉代一流将军,史记中没 有写李广打过什么胜仗,明代黄淳耀说:“李广非大将才 也,行无部伍,人人自便,此逐利乘便可也,遇大敌则覆 矣。”又说:“以百骑御匈奴千骑,射杀其将,解鞍纵卧,此 固裨将之器也。若夫堂堂之阵,正正之旗,进如风雨,退 如山岳,广岂足以与乎此哉?”这显然与诗中慨叹边战不 断、守将无能,企盼名将守卫边关的原意不符。那么“龙 城飞将”到底指的是谁? 公元前129年,汉武帝决定征讨匈奴,任命卫青为 车骑将军,率领一万骑兵,迎击匈奴。卫青的首次出征 是奇袭龙城,揭开汉匈战争汉朝反败为胜的序幕,卫青 率兵七战七胜,收复河朔、河套地区,击破单于,为北部 疆域的开拓做出重大贡献。卫青善于以战养战,用兵敢 于深入,为将号令严明,对将士爱护有加,对同僚大度有 礼,位极人臣而不立私威。元封五年卫青逝世,起冢如 庐山,葬于茂陵东北 1000 米处,谥号为“烈”。《史记》卷 一百一十一《卫将军骠骑列传第五十一》载“元光六年, 青为车骑将军,击匈奴,出上谷;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 军,出云中;大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卫尉李 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军各万骑。青至茏城,斩首虏数 百。骑将军敖亡七千骑;卫尉李广为虏所得,得脱归;皆 当斩,赎为庶人。贺亦无功”。《汉书》所载其中的茏城写 为笼城。颜师古注曰:“笼”与“龙”同。由此可见茏城 (或笼城)即为诗中的龙城。从中可以看出,只有卫青所 统领的军队战至龙城,得胜而归,其余三路包括李广所 统领的军队此役均遭败迹,且李广从未到过龙城。从功 绩来说,《史记》中载“最大将军青,凡七出击匈奴,斩捕 首虏五万余级。一与单于战,收河南地,遂置朔方郡,再 益封,凡万一千八百户”。卫青是我国古代少有的名将, 其对匈奴作战胜利辉煌至极,足以让汉代人为之扬眉吐 气。而李广的战绩远不能与卫青相比。在《史记》卷一 百一十八《淮南衡山列传第五十八》借伍被之口称赞卫 青“大将军遇士大夫有礼,于士卒有恩,众皆乐为之用。 骑上下山若飞,材干绝人。”其中的“骑上下山若飞”,从 中即可看作诗中“飞将”的出处。 从上述将领史料所载分析,笔者以为,诗中的“龙城 飞将”当指卫青,而非李广。 (作者系东北师大附中学生) 龙城 飞将 □刘凌凇 执着于白山松水吉林大地的小说家郝炜逝世一周年了。他 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作家。时间将会证明,他的小说和散文,绝非 可以速朽的文字,不会随风而逝。而且,他的一生,包括他的逝 去,都充满了偶然性、戏剧性、传奇性,表现在文学创作上,就是三 次大起大落,三次一鸣惊人,堪称典型,其间成败得失,颇可回味。 2009 年《人民文学》第 2 期,发表了郝炜两个短篇小说《卖果》 和《盘鹰》。他特别高兴,电话约我到饭店一聚。他说,李敬泽半 夜编完稿子给我来的短信我都不舍得删掉!兴奋之情溢于言 表。那可是《人民文学》啊,他当然值得高兴! 我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对果农和放风筝这么熟悉?郝炜讲了 他逛早市看见一对父子在卖果,两代人的不同表现让他挺好奇, 就唠出了许多事情,他还买了一堆人家的苹果表示感谢。郝炜喜 欢看热闹,晨练的时候他常和放风筝的唠,问这问那。当街遇上 吵架打仗的,他也看个究竟。小市场,遇见农妇野老摆摊的,面前 一堆树跟石头稀奇古怪的玩意,他就走不动了,一定要蹲在那儿, 这摸摸那看看,把你甩在一边。 葆有一颗童心,才会产生好奇心,有好奇心才会发现新东西, 发现美,迸发创造力。 那天,四个人喝掉一瓶白酒,20瓶啤酒。无疑,郝炜喝得最 多。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郝炜第三次复出文坛,而且又是一炮打 响。 我对人们的阅读问题有着天然的敏感。我发现郝炜是很喜 欢读书的,他也很会读书。有他的读书随笔为证,如《阅读萧 红》。再比如《葡萄架下的阅读》是谈他读高尔基的《童年》的,他 写道:“没读几章就能感受到高尔基的笔力,张弛有致的描写,众 多人物不断出场,从容不迫,那些大人孩子就那么跑出来了”。他 写得太好了!简直把阅读《童年》开头那种感觉给写活了!接着 他还联系到自己写众多人物时的困窘。 我感受最深的是把自己喜欢的藏书推荐给他的时候,比如契 诃夫的中篇小说《草原》,高尔基早期的流浪汉小说,毛姆的《佛罗 伦斯的月光》,郝炜都是很快读完,而且像儿童那样从心里发出天 真的惊叹,这才叫天才,他们那么年轻就写出这样的小说! 《卖果》给郝炜带来一片赞扬声,这是他小说创作的又一个兴 旺期,之前之后他在十几家文学刊物发表了一批中短篇小说。但 他心里一直有个问题纠结着。他说自己不会编故事,为此他感到 苦恼。 这个问题,我却一直不以为然。编故事,现在被许多人说的 很玄乎,实质是偏狭。你看,日常生活中,夫妻间父子间同事间婆 媳间上下级间,那些不起眼的小破事,小细节,人物之间微不足道 的心灵生活的差异,心理空间微乎其微芥豆之微的一点点小矛盾,小纠结,在小说家郝炜 的笔下都变得津津有味,活色生香,兴味盎然,甚至一波数折,波澜迭起,让你喟然长叹, 让你若有所思,让你欲罢不能,还需要编什么故事呢?我说,你的小说从一连串细节和人 物的心理张力推动了故事情节,你写出了自己的风格,这就是能耐!郝炜的《卖果》《老人 和鱼》《到对面去》《锻炼》《看杨子荣去》《买车》等等都是这样的精品。 郝炜突然写起散文来。一篇篇发表在他的博客上。不久,《酿葡萄酒的心情》出版 了,我很喜欢郝炜这本“轻散文”,写了一篇热情的书评《诗意的栖居很遥远吗?》发表在 《中华读书报》“家园”副刊上。也就是这一年,中国作协在京召开了郝炜“轻散文”研讨 会。过了两年,2013 年 9 月他的第二本散文集《半梦半醒之间》也出版了,也叫“轻散 文”。我又写了一篇书评《在生活细节里徜徉》,发表在《文汇读书周报》上。这两部散文 集,和郝炜的小说相映成趣,都紧贴当下生活,反映了后工业时代,急剧转型时期,人们心 灵的焦虑和生活的微妙变化,描写了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种种关系。其中有些 篇章例如《逃向空中的丝瓜》《老派人物》《固执的甲虫》,还有《秋天,摘葡萄的时候》《擦鞋 女人》《杀瓜》《细微的生活》《手风琴和老人》《雪后晴空》等等,细致入微,以小博大, 让你品咂、赞叹、惊异,让你回忆、遐想、思虑,大有曲径通幽、美不胜收之慨。 郝炜创作后期,四年时间完成了三部长篇小说。他下功最大、用力最勤的长篇 是《雪崩》,在他去世时刚刚写完。那时我看到的是他另外两部长篇,《匿名》和《过 着别人的生活》。 《匿名》是反映文革和改革开放后又一度出现怀念文革甚至或隐或显为文革翻 案逆流的长篇小说。历史已经证明,这是一个重大而敏感的话题。仅就这个主题, 也能见出小说家郝炜的担当精神。有感于此,我撰写了书评《我用黑色的眼睛寻找 光明》。我觉得,顾城的经典诗作《一代人》可以看做是对郝炜这部小说基本精神内 涵最为准确的诠释和概括。这部小说运用了复式结构的手法,以多重视角进行了 时空交错的叙事,在历史和现实中穿梭,集中笔力聚焦和揭示了“寻找光明”这样一 个复杂的内涵和主题。小说最有艺术亮彩的地方是对文革之残酷毁灭人性的描 写,那都是从孩子的眼光和心理,用六个故事表现出来的。孩子们的天真烂熳稚气 与时代的阴骘险恶狂暴形成强烈的反差,笔调温暖而又力透纸背。郝炜坦言这是 “一次文体和文本结构实验的产物”,但小说对历史与现实的警示意义是不可低估 的。此书 2014 年荣获吉林省长白山文艺奖。 《过着别人的生活》是一部具有寓言性质的现实主义小说。反映的是文革刚刚 结束,乍暖还寒的“解冻”时期和改革开放初期那一特殊的急剧转型年代的生活,小 说直面复杂的现实和历史真实。在郝炜的笔下,社会思想意识呈现出从蒙昧到解 冻到启蒙的细微的过程。这个书名—被迫地或者主动地抑或群体无意识习惯性 地过着别人的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最近我才认真读他一篇回忆录《我的小说之旅》。我发现,我对他了解太少 了!我们相交才5年时光,这5年是他第三次返回文坛,也是郝炜老弟最后一个创 作高峰期。而在此之前,他还有两次大起大落,两次爆发创作的闪光哩! 从1975年他中学毕业下乡去集体户时写的第一首诗算起,到1982年她从师 范学院毕业后当中学教师的时候,这七年时间,他在《诗刊》《人民日报》《长春》等四 十多家发表诗歌作品,出版了两本诗集《季节之旅》、《雨季的相思》,那时他是个青 年诗人。 1983年,一个意外机会,他忽然喜欢上了小说—根据一个老师的亲身经历 写出了他第一篇小说《淡淡的回忆》,发在《萌芽》月刊上。一直到 1985 年,这三年, 他一发不可收,在《北京文学》等省内外刊物发表了许多小说,显示了他的小说写作 才华。这十年,他从诗歌转向小说,是郝炜第一个创作期,是他小说创作的发轫期。 1985年,不安定的年轻郝炜决心改变生活。他成了跑城建的记者,拿着大 哥大,混迹于倒腾建材的人们中间,搞“对缝”,证实自己也有赚钱的本领。这一 —就是十年,他离开了文学。 1996 年,郝炜说对他这是个重要转折,他生病了。住院,无聊透顶,扑克麻将 玩腻了,抓几本杂志看。《作家》杂志上一个中篇小说吸引了他,原来是他连云港的 朋友写的,他不服劲了,再加上作家杨咏鸣和王家男不断地刺激,想到自己最初的 理想,觉得是时候了!就突然发疯地写起来,他住院三个月,一连气写出两个中篇, 十多个短篇,都寄给了他最喜欢的杂志,从《作家》《上海文学》到《人民文学》都有了 不俗的反响。《公司简介》《瓷器的声音》,都是此间发表的精品。1998 年省作协召 开了“郝炜小说研讨会”,著名评论家施建军称“郝炜现象”,许多选刊纷纷转载他的 小说,他先后出版了小说集《感情危机》《老人和鱼》,省市大小文学奖项也纷纷而 来。总之,从1996年到2001年这五年多是郝炜第二个文学创作期,出现了他第一 个小说写作的高峰,开始确立了他小说家的声誉。客观说,这也是他十年闯荡积累 的收获吧? 可是,2001 年,他那家报社换了领导,很器重他,让他当了广告部主任。郝炜 是个恨活的人,压力很大,每天不到三点就爬起来,趴在床上按计算器,琢磨着当天 的收入。报社收入史无前例了,他的写作可就完全停止了。 2008年,一个省里的创作会议和活动—“吉林省骨干作家高级研讨班”,突 然拯救了他。2009 年初,发表了短篇小说《卖果》,他又一次一鸣惊人。《上海文学》 转载《卖果》并配发了洪治纲的评论。这次回归文学,他曾对我说: “都五十多岁了, 快退休了,文学才是我一辈子的爱好,这回不能改了,我要一直写下去。”他确实是 这样做的,直到2014年春天他突然离世。近七年时间,是他第三次复出文坛,郝炜 的创作出现了第二个高峰期。从作品的数量、质量和影响来看,可以说最后这七 年,是他创作的黄金期。 2014 年 2 月 24 日晚间,郝炜突然来电话说《过着别人的生活》上网了,听 说卖的还可以。《雪崩》到今天修改完了,就等审定出版了。他又酝酿一个长 篇小说,是关于过去关东大地和长白山松花江的,过几天就开笔;他刚编好了 一部小小说选,题目就用《到对面去》。我甚是惊异,说这个马年,你可真是春 风得意马蹄疾啊!这个电话打了 40多分钟。 谁能想到,这是最后的电话 呢。终其一生,郝炜执着于白山 松水吉林大地,不但在省内在国 内也是可以列入独具艺术风格的 优秀小说家的。只可惜,他走得 太早了!他才58岁。一年过去 了,就好像他还在身边。 怀旧很羞涩,遇到别人的目光它会主动规避,碰 上外界的很多“潇洒”它都脸红。 但怀旧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它是人类心灵必有的 一种呼吸,一种精神汲取营养的方式。植物的根在地 下,它要生长就不能不向厚土里扎根;精神的根在过 去,它要生长它就无法不向脐带汲取营养。回头、回 首、回望,便是怀旧的典型姿势,这姿势把非常复杂、 无以言说的精神饥渴,外化成了可见的肢体语言。谁 能说一个人回头、回首、回望就可耻呢? 可人们往往愿意承认自己在展望,不愿承认自己 在怀旧;愿意承认自己在向前看,不原承认自己在向 后看;甚至展望、向前看还要不惜夸张地演示,而怀 旧、向后看却总是放低姿态躲开他人的 视线。 怀旧如此,人们对怀旧的心态如 此,总是有原因的。 二十多年前我在写《裸语》那本书 时,就凝视过怀旧。我不敢与它面对 面,不敢直视它。与一个太内敛的人面 对面,你得具有与之相应的内敛,那时 我没有,现在也不见得就有;而直视一个羞涩的人,起 码是不礼貌。所以,我凝视怀旧的时候,看的是它的 背影。我从它的背影看到的是: 怀旧—含情脉脉地回望从前,但不说对现实不 满。 原因大概就在这里头。春风得意的人都是“前 卫”的,追新逐前,生怕前面的什么潮流赶不上,生怕 前面的什么好事便宜了别人,双目紧盯、一路狂奔,连 孩子都“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一对比,怀旧便不只是 不入流了,还有无能、无为、落寞、落魄之嫌;仿佛因为 无能、无为、落寞、落魄,它才离开热闹和喧哗,在寂静 之地回望过往的岁月。然后还有一个和“现实”的关 系问题。不说对现实不满,很可能是没有不满,只是 有些怅然;也可能是有不满,但不想再给这个到处充 斥着侃侃而谈的世界增添噪音,便不说了。而春风得 意的人是没有那些的,他们都与当下、与现实打得火 热,都是所谓“弄潮儿”,都很有“话语权”,永远都在中 心,永远都不边缘,随时都能和不断滋生出来的新时 尚站在一起。至于含情脉脉,有不满也不说,更是被 “现代人”、“现代性”不屑和嘲笑的。谁要是想和那些 “油漆未干的新贵”们谈文明的传承,谈人类的记忆, 谈对那些的礼敬和珍惜,只能惹来更多的不屑和更大 的嘲笑。 于是怀旧总是悄悄的。它是个人心灵上的事。 它是精神上的事。 说一种很多人都能感同身受的怀旧。大家都刚 刚过完年,很多人都听过、发过这样的感慨:这年过得 没意思。年味儿越来越少了。没年味儿。 说年过得没意思,说年味没了、年味儿少了,不是 因为酒少了肉少菜少了物质上的东西少了,是心灵、 精神寄托在年上的那些期待落空了没有了,那“年味 儿”不在中国的舌尖上,而在人们的心尖上;那“意思” 不是舌头品出来的,是心品出来的。文革、一切向钱 看、拼命与世界“接轨”……在太多的沧桑中,中国本 色的民俗、民间文化,与之相伴的某些寄寓、情怀,遭 到近于毁灭性的破坏。关于年,人们回望的那“意 思”、那“味儿”,是世代传承下来的民俗谱写的,是从 老祖宗开始就有的源远流长的民间文化酿造的。民 俗里有一个民族古老的气息。民间文化里有一片土 地从古至今的声音。对它们的远去和失落而惆怅、伤 感、缅怀,是矫情吗?是因为在现实中无能、无为、落 寞、落魄吗? 这只是对怀旧之一种的举例。为了让不屑、嘲笑 怀旧的“前卫”人士们有一点儿关于怀旧的起码常识。 动物都有记忆,有记忆就会有回忆,人这种动物 面对其它动物更有自豪感的理由之一,就是他更善于 记忆更善于回忆。 这世界最大的荒凉,不是戈壁不是 沙漠,而是遗忘。 怀旧则是对记忆、回忆的淘洗和择 优。它怀的旧,它念的旧,它回望的旧, 都像深厚肥沃的土壤和默默深扎的根, 哺育过、并还在哺育着这世界的幸福和 美丽。 若论旧,对人类而言,没有比太阳 更旧的东西了,没有比月亮更旧的东西 了,而正是日光月华,曾经、也一直沐浴着包括人在内 的万物。庆幸的是,太阳、月亮,日光、月华,从来没有 被人类弄没过,怀旧就不用怀太阳月亮、怀日光月华 了。 如果没有日益频繁、攻城掠地、遮天蔽日的雾霾, 人们也不会缅怀曾经的蓝天白云、绿水青山了。疯狂 “发展”、物欲横流几十年后,对蓝天白云、绿水青山的 “怀旧”,已经成为能够左右政治、经济、文化的巨大力 量。 蓝天白云下,绿水青山中,有的不只是自然的好 环境,还有人文的好生态。 由此可见,怀旧一直以它内敛、温婉却又非常顽 强的方式,在时光中鉴定着哪些东西更有价值,捍卫 着“蓝天白云、绿水青山”那样的永恒价值。怀旧这种 看似个体化的情感能量,却能无须集结号便在适当的 时候汇凝成强大的聚合能量;由于它源自个人的内 心,所以动机纯粹,动力无疑,故而它的单兵作战能力 非常强,极有韧劲,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就像任何强势都无法阻止人思想一样,什么东西都无 法阻止人怀旧。 越看怀旧,越像文学。 的确,文学与怀旧有着天然的血缘关系。 怀旧有着文学的很多特征—它需要饱暖、有闲 这样一些“硬件”,它更需要审视、敏感、独立思考这样 一些“软件”;它也像文学一样经常显得“无用”、“无 力”;而世间的事已经反复告诉过人们:往往“无用”才 有大用,比如阳光和空气,比如敬畏和信仰。往往“无 力”才有绵亘久远的巨力,比如水滴石穿,比如精神气 质。 文学具有怀旧所有的属性—记忆、回忆、缅怀、 审美、惆怅、感伤……没有任何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 只写现实,只写快乐;好的文字都不会只与当下流行 的一切眉来眼去,都不会只和纵欲亲近。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人类的怀旧催生了文学。文 学史也是一部怀旧史。 说怀旧 说怀旧 □薛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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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5年3月12日星期四责任编辑 曹 雪16 Email:jlrbdbf3@ 163.com 热线电话:(0431)88600605 东北风东北风★ 文苑茶坊文苑茶坊★

    赵志强

    赵志强

    题题

    清人诗二首

    宋旭安

    因为一首“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而爆红,湖南乡下的患病村妇余秀华让网络狂欢,诗歌——这个沉默依旧的话题再次被媒体和受众津津乐道。

    其实,在我们忙碌紧张的生活里,诗意就不应该缺位。曾几何时,我们在语文课本里仰望李白和杜甫多久啊?!“唐朝的月

    光”曾是中国诗歌永恒的丰碑和高度。曾几何时,我们膜拜北岛、食指,喜欢汪国真、席慕容,那些动人心弦

    的文字现在还难以忘记。也曾几何时,我们的生活却越来越缺少诗意。诗人们几乎在一夜间

    遁到了历史的角落,周围的一切变得无比现实和刻板,技术成了人们对人对事首要的选择,“抬头仰望星空”几乎成了一种奢望。

    物质的发展,既给人们带来高品质的享受,但也挤压了现实的生存空间。在强大的物质世界里,精神追求变成了一种奢望。而在过度的物质追求和欲望世界里,物质第一、物质唯一俨然成为部分人安身立命的生存法则,所谓生活诗意,荡然无存。

    好在,这几年,诗歌和诗人又重新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新华书店的“诗歌”专柜上,《唐诗三百首》又占据了主要位置,而北岛、顾城、海子们的作品也重新包装上架,他们深邃的目光让人眼前一亮。周围的文人朋友们的大作也频频见诸媒体,甚至结集出版,在微博和博客以及手机短信里,也经常可以看到文朋诗友们的诗歌作品,诗歌朗诵会慢慢得到追捧,诗人,再次成了一个令人尊重的称号。

    记得几十年前,王蒙曾被流放到新疆,他落脚在巴彦岱一个普通的维吾尔族家庭里。作为一个被改造的对象,一个异族,一个倒霉的知识分子,他不由得担心起来。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户维吾尔族农民不但没有非难他,反而怀着一种极大的温暖的感情去帮助他,爱护他,保护他。几十年后,当有记者问及当初为何如此友善地对待一个异族人时,这户农民的主人说,因为他是一个诗人,我们想,一个国家怎么能没有国王和诗人呢?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出这句伟大的话来的——他仿佛是不经意说的,我只知道每次从王蒙的作品里看到这句话,我的心灵就无比的震撼。

    是的,这个世界不能没有诗人,没有诗人的生活将是多么的枯燥和无趣。

    “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首次接触这句诗,是十多年前读一篇文章时,知道这是德国诗人荷尔格林的诗句,我便记住了它。

    诗意地栖居,应该是一种美好的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存状态。仰望星空,凝视明月,泛波五湖,踏遍青山,这就是一种诗意。

    我们的生活为何缺少诗意,这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问题。在物质高速发展的今天,提升人们的精神追求,使人们的生活充满诗意和幸福,实现物质、精神、文化的多重丰收,更为重要。因为,充满诗意的生活,会使人更加积极健康向上,也会使整个社会变得更加和谐、强大。

    人怎样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就在于读懂了自然的真,读懂了人情的善,在于体味到了艺术的美。呵!诗意从何处寻,或许就在“.从细雨下,点碎落花声。从微风里,飘来流水音。从蓝空天末,摇摇欲坠的孤星。”

    学会发现生活中的诗意

    蔡立鹏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是唐代著名边塞诗人王昌龄的《出塞》诗,长久以来,龙城究竟在何处?飞将又究竟指的是谁?一直是学界议论的焦点,笔者近日研酌文献历史,对龙城飞将亦有所思考和探究。

    诗中所指的人物原型首先应切近作者意图。从作者角度看,诗人王昌龄,约生于武则天圣历元年,约卒于玄宗天宝十五年,早年贫贱于农耕,年近而立才始中进士。初任秘书省校书郎,于开元二十二年又中博学宏

    辞,授汜水尉,后因事贬岭南。曾远赴西北边地,一说最远到达碎叶一带。这首被史家称为“唐诗压卷之作”的《出塞》,便是王昌龄早年赴西北边地时所作。“龙城飞将”系用典,其必出自史料。从年代看,王昌龄能读的史书无非是《史记》、《汉书》类。

    《史记》卷一百九《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载“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这里指的“飞将军”与诗中的“飞将”相吻合,故通常的解释说“龙城飞将”指的就是李广。我们知道,

    李广是西汉时期的名将。汉文帝十四年从军击匈奴,因功为中郎。景帝时,先后任北部边域七郡太守。武帝即位,召为未央宫卫尉。元光六年,任骁骑将军,领万余骑出雁门击匈奴,因众寡悬殊负伤被俘。匈奴兵将其置卧于两马间,李广佯死,于途中趁隙跃起,奔马返回。后任右北平郡太守。匈奴畏服,称之为“飞将军”,数年不敢来犯。李广虽为“飞将军”,但诗中“飞将”如果是李广,“龙城”又作何解释?有一种解释认为龙城是《史记》中的右北平郡,位于今辽西、河北、内蒙古交界一带,唐代称卢龙城,这样解释有一定的道理。但此龙城是

    唐代的“龙城”,而非汉代的“龙城”。汉代的龙城,是西汉时期匈奴的腹地一城,是匈奴祭天的地方。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曾被匈奴扣留在此十余年。《汉书·匈奴传上》:“五月,大会龙城。”其地应在今外蒙古鄂尔浑河西侧的和硕柴达木湖附近。因

    此,此“龙城”非彼“龙城”。就李广自身而论,其并非汉代一流将军,史记中没

    有写李广打过什么胜仗,明代黄淳耀说:“李广非大将才也,行无部伍,人人自便,此逐利乘便可也,遇大敌则覆矣。”又说:“以百骑御匈奴千骑,射杀其将,解鞍纵卧,此固裨将之器也。若夫堂堂之阵,正正之旗,进如风雨,退如山岳,广岂足以与乎此哉?”这显然与诗中慨叹边战不断、守将无能,企盼名将守卫边关的原意不符。那么“龙城飞将”到底指的是谁?

    公元前129年,汉武帝决定征讨匈奴,任命卫青为车骑将军,率领一万骑兵,迎击匈奴。卫青的首次出征是奇袭龙城,揭开汉匈战争汉朝反败为胜的序幕,卫青率兵七战七胜,收复河朔、河套地区,击破单于,为北部疆域的开拓做出重大贡献。卫青善于以战养战,用兵敢于深入,为将号令严明,对将士爱护有加,对同僚大度有礼,位极人臣而不立私威。元封五年卫青逝世,起冢如庐山,葬于茂陵东北1000米处,谥号为“烈”。《史记》卷一百一十一《卫将军骠骑列传第五十一》载“元光六年,青为车骑将军,击匈奴,出上谷;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出云中;大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军各万骑。青至茏城,斩首虏数百。骑将军敖亡七千骑;卫尉李广为虏所得,得脱归;皆当斩,赎为庶人。贺亦无功”。《汉书》所载其中的茏城写为笼城。颜师古注曰:“笼”与“龙”同。由此可见茏城(或笼城)即为诗中的龙城。从中可以看出,只有卫青所统领的军队战至龙城,得胜而归,其余三路包括李广所统领的军队此役均遭败迹,且李广从未到过龙城。从功绩来说,《史记》中载“最大将军青,凡七出击匈奴,斩捕首虏五万余级。一与单于战,收河南地,遂置朔方郡,再益封,凡万一千八百户”。卫青是我国古代少有的名将,其对匈奴作战胜利辉煌至极,足以让汉代人为之扬眉吐气。而李广的战绩远不能与卫青相比。在《史记》卷一百一十八《淮南衡山列传第五十八》借伍被之口称赞卫青“大将军遇士大夫有礼,于士卒有恩,众皆乐为之用。骑上下山若飞,材干绝人。”其中的“骑上下山若飞”,从中即可看作诗中“飞将”的出处。

    从上述将领史料所载分析,笔者以为,诗中的“龙城飞将”当指卫青,而非李广。

    (作者系东北师大附中学生)

    龙城何在 飞将何人□刘凌凇

    执着于白山松水吉林大地的小说家郝炜逝世一周年了。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作家。时间将会证明,他的小说和散文,绝非可以速朽的文字,不会随风而逝。而且,他的一生,包括他的逝去,都充满了偶然性、戏剧性、传奇性,表现在文学创作上,就是三次大起大落,三次一鸣惊人,堪称典型,其间成败得失,颇可回味。

    一2009年《人民文学》第2期,发表了郝炜两个短篇小说《卖果》

    和《盘鹰》。他特别高兴,电话约我到饭店一聚。他说,李敬泽半夜编完稿子给我来的短信我都不舍得删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可是《人民文学》啊,他当然值得高兴!

    我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对果农和放风筝这么熟悉?郝炜讲了他逛早市看见一对父子在卖果,两代人的不同表现让他挺好奇,就唠出了许多事情,他还买了一堆人家的苹果表示感谢。郝炜喜欢看热闹,晨练的时候他常和放风筝的唠,问这问那。当街遇上吵架打仗的,他也看个究竟。小市场,遇见农妇野老摆摊的,面前一堆树跟石头稀奇古怪的玩意,他就走不动了,一定要蹲在那儿,这摸摸那看看,把你甩在一边。

    葆有一颗童心,才会产生好奇心,有好奇心才会发现新东西,发现美,迸发创造力。

    那天,四个人喝掉一瓶白酒,20瓶啤酒。无疑,郝炜喝得最多。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郝炜第三次复出文坛,而且又是一炮打响。

    二我对人们的阅读问题有着天然的敏感。我发现郝炜是很喜

    欢读书的,他也很会读书。有他的读书随笔为证,如《阅读萧红》。再比如《葡萄架下的阅读》是谈他读高尔基的《童年》的,他写道:“没读几章就能感受到高尔基的笔力,张弛有致的描写,众多人物不断出场,从容不迫,那些大人孩子就那么跑出来了”。他写得太好了!简直把阅读《童年》开头那种感觉给写活了!接着他还联系到自己写众多人物时的困窘。

    我感受最深的是把自己喜欢的藏书推荐给他的时候,比如契诃夫的中篇小说《草原》,高尔基早期的流浪汉小说,毛姆的《佛罗伦斯的月光》,郝炜都是很快读完,而且像儿童那样从心里发出天真的惊叹,这才叫天才,他们那么年轻就写出这样的小说!

    三《卖果》给郝炜带来一片赞扬声,这是他小说创作的又一个兴

    旺期,之前之后他在十几家文学刊物发表了一批中短篇小说。但他心里一直有个问题纠结着。他说自己不会编故事,为此他感到苦恼。

    这个问题,我却一直不以为然。编故事,现在被许多人说的很玄乎,实质是偏狭。你看,日常生活中,夫妻间父子间同事间婆媳间上下级间,那些不起眼的小破事,小细节,人物之间微不足道的心灵生活的差异,心理空间微乎其微芥豆之微的一点点小矛盾,小纠结,在小说家郝炜的笔下都变得津津有味,活色生香,兴味盎然,甚至一波数折,波澜迭起,让你喟然长叹,让你若有所思,让你欲罢不能,还需要编什么故事呢?我说,你的小说从一连串细节和人物的心理张力推动了故事情节,你写出了自己的风格,这就是能耐!郝炜的《卖果》《老人和鱼》《到对面去》《锻炼》《看杨子荣去》《买车》等等都是这样的精品。

    四郝炜突然写起散文来。一篇篇发表在他的博客上。不久,《酿葡萄酒的心情》出版

    了,我很喜欢郝炜这本“轻散文”,写了一篇热情的书评《诗意的栖居很遥远吗?》发表在《中华读书报》“家园”副刊上。也就是这一年,中国作协在京召开了郝炜“轻散文”研讨会。过了两年,2013年9月他的第二本散文集《半梦半醒之间》也出版了,也叫“轻散文”。我又写了一篇书评《在生活细节里徜徉》,发表在《文汇读书周报》上。这两部散文集,和郝炜的小说相映成趣,都紧贴当下生活,反映了后工业时代,急剧转型时期,人们心灵的焦虑和生活的微妙变化,描写了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种种关系。其中有些篇章例如《逃向空中的丝瓜》《老派人物》《固执的甲虫》,还有《秋天,摘葡萄的时候》《擦鞋

    女人》《杀瓜》《细微的生活》《手风琴和老人》《雪后晴空》等等,细致入微,以小博大,让你品咂、赞叹、惊异,让你回忆、遐想、思虑,大有曲径通幽、美不胜收之慨。

    五郝炜创作后期,四年时间完成了三部长篇小说。他下功最大、用力最勤的长篇

    是《雪崩》,在他去世时刚刚写完。那时我看到的是他另外两部长篇,《匿名》和《过着别人的生活》。

    《匿名》是反映文革和改革开放后又一度出现怀念文革甚至或隐或显为文革翻案逆流的长篇小说。历史已经证明,这是一个重大而敏感的话题。仅就这个主题,也能见出小说家郝炜的担当精神。有感于此,我撰写了书评《我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我觉得,顾城的经典诗作《一代人》可以看做是对郝炜这部小说基本精神内涵最为准确的诠释和概括。这部小说运用了复式结构的手法,以多重视角进行了时空交错的叙事,在历史和现实中穿梭,集中笔力聚焦和揭示了“寻找光明”这样一个复杂的内涵和主题。小说最有艺术亮彩的地方是对文革之残酷毁灭人性的描写,那都是从孩子的眼光和心理,用六个故事表现出来的。孩子们的天真烂熳稚气与时代的阴骘险恶狂暴形成强烈的反差,笔调温暖而又力透纸背。郝炜坦言这是

    “一次文体和文本结构实验的产物”,但小说对历史与现实的警示意义是不可低估的。此书2014年荣获吉林省长白山文艺奖。

    《过着别人的生活》是一部具有寓言性质的现实主义小说。反映的是文革刚刚结束,乍暖还寒的“解冻”时期和改革开放初期那一特殊的急剧转型年代的生活,小说直面复杂的现实和历史真实。在郝炜的笔下,社会思想意识呈现出从蒙昧到解冻到启蒙的细微的过程。这个书名——被迫地或者主动地抑或群体无意识习惯性地过着别人的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六最近我才认真读他一篇回忆录《我的小说之旅》。我发现,我对他了解太少

    了!我们相交才5年时光,这5年是他第三次返回文坛,也是郝炜老弟最后一个创作高峰期。而在此之前,他还有两次大起大落,两次爆发创作的闪光哩!

    从1975年他中学毕业下乡去集体户时写的第一首诗算起,到1982年她从师范学院毕业后当中学教师的时候,这七年时间,他在《诗刊》《人民日报》《长春》等四十多家发表诗歌作品,出版了两本诗集《季节之旅》、《雨季的相思》,那时他是个青年诗人。

    1983年,一个意外机会,他忽然喜欢上了小说——根据一个老师的亲身经历写出了他第一篇小说《淡淡的回忆》,发在《萌芽》月刊上。一直到1985年,这三年,他一发不可收,在《北京文学》等省内外刊物发表了许多小说,显示了他的小说写作才华。这十年,他从诗歌转向小说,是郝炜第一个创作期,是他小说创作的发轫期。

    1985年,不安定的年轻郝炜决心改变生活。他成了跑城建的记者,拿着大哥大,混迹于倒腾建材的人们中间,搞“对缝”,证实自己也有赚钱的本领。这一晃——就是十年,他离开了文学。

    1996年,郝炜说对他这是个重要转折,他生病了。住院,无聊透顶,扑克麻将玩腻了,抓几本杂志看。《作家》杂志上一个中篇小说吸引了他,原来是他连云港的朋友写的,他不服劲了,再加上作家杨咏鸣和王家男不断地刺激,想到自己最初的理想,觉得是时候了!就突然发疯地写起来,他住院三个月,一连气写出两个中篇,十多个短篇,都寄给了他最喜欢的杂志,从《作家》《上海文学》到《人民文学》都有了不俗的反响。《公司简介》《瓷器的声音》,都是此间发表的精品。1998年省作协召开了“郝炜小说研讨会”,著名评论家施建军称“郝炜现象”,许多选刊纷纷转载他的小说,他先后出版了小说集《感情危机》《老人和鱼》,省市大小文学奖项也纷纷而来。总之,从1996年到2001年这五年多是郝炜第二个文学创作期,出现了他第一个小说写作的高峰,开始确立了他小说家的声誉。客观说,这也是他十年闯荡积累的收获吧?

    可是,2001年,他那家报社换了领导,很器重他,让他当了广告部主任。郝炜是个恨活的人,压力很大,每天不到三点就爬起来,趴在床上按计算器,琢磨着当天的收入。报社收入史无前例了,他的写作可就完全停止了。

    2008年,一个省里的创作会议和活动——“吉林省骨干作家高级研讨班”,突然拯救了他。2009年初,发表了短篇小说《卖果》,他又一次一鸣惊人。《上海文学》转载《卖果》并配发了洪治纲的评论。这次回归文学,他曾对我说:“都五十多岁了,快退休了,文学才是我一辈子的爱好,这回不能改了,我要一直写下去。”他确实是这样做的,直到2014年春天他突然离世。近七年时间,是他第三次复出文坛,郝炜的创作出现了第二个高峰期。从作品的数量、质量和影响来看,可以说最后这七年,是他创作的黄金期。

    2014年 2月 24日晚间,郝炜突然来电话说《过着别人的生活》上网了,听说卖的还可以。《雪崩》到今天修改完了,就等审定出版了。他又酝酿一个长篇小说,是关于过去关东大地和长白山松花江的,过几天就开笔;他刚编好了一部小小说选,题目就用《到对面去》。我甚是惊异,说这个马年,你可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这个电话打了40多分钟。

    谁能想到,这是最后的电话呢。终其一生,郝炜执着于白山松水吉林大地,不但在省内在国内也是可以列入独具艺术风格的优秀小说家的。只可惜,他走得太早了!他才 58 岁。一年过去了,就好像他还在身边。

    郝炜和他的小说散文

    郝炜和他的小说散文

    郝炜和他的小说散文

    桑永海

    1怀旧很羞涩,遇到别人的目光它会主动规避,碰

    上外界的很多“潇洒”它都脸红。但怀旧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它是人类心灵必有的

    一种呼吸,一种精神汲取营养的方式。植物的根在地下,它要生长就不能不向厚土里扎根;精神的根在过去,它要生长它就无法不向脐带汲取营养。回头、回首、回望,便是怀旧的典型姿势,这姿势把非常复杂、无以言说的精神饥渴,外化成了可见的肢体语言。谁能说一个人回头、回首、回望就可耻呢?

    可人们往往愿意承认自己在展望,不愿承认自己在怀旧;愿意承认自己在向前看,不原承认自己在向后看;甚至展望、向前看还要不惜夸张地演示,而怀旧、向后看却总是放低姿态躲开他人的视线。

    怀旧如此,人们对怀旧的心态如此,总是有原因的。

    2二十多年前我在写《裸语》那本书

    时,就凝视过怀旧。我不敢与它面对面,不敢直视它。与一个太内敛的人面对面,你得具有与之相应的内敛,那时我没有,现在也不见得就有;而直视一个羞涩的人,起码是不礼貌。所以,我凝视怀旧的时候,看的是它的背影。我从它的背影看到的是:

    怀旧——含情脉脉地回望从前,但不说对现实不满。

    原因大概就在这里头。春风得意的人都是“前卫”的,追新逐前,生怕前面的什么潮流赶不上,生怕前面的什么好事便宜了别人,双目紧盯、一路狂奔,连孩子都“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一对比,怀旧便不只是不入流了,还有无能、无为、落寞、落魄之嫌;仿佛因为

    无能、无为、落寞、落魄,它才离开热闹和喧哗,在寂静之地回望过往的岁月。然后还有一个和“现实”的关系问题。不说对现实不满,很可能是没有不满,只是有些怅然;也可能是有不满,但不想再给这个到处充斥着侃侃而谈的世界增添噪音,便不说了。而春风得意的人是没有那些的,他们都与当下、与现实打得火热,都是所谓“弄潮儿”,都很有“话语权”,永远都在中心,永远都不边缘,随时都能和不断滋生出来的新时尚站在一起。至于含情脉脉,有不满也不说,更是被

    “现代人”、“现代性”不屑和嘲笑的。谁要是想和那些“油漆未干的新贵”们谈文明的传承,谈人类的记忆,谈对那些的礼敬和珍惜,只能惹来更多的不屑和更大的嘲笑。

    于是怀旧总是悄悄的。它是个人心灵上的事。

    它是精神上的事。说一种很多人都能感同身受的怀旧。大家都刚

    刚过完年,很多人都听过、发过这样的感慨:这年过得没意思。年味儿越来越少了。没年味儿。

    说年过得没意思,说年味没了、年味儿少了,不是因为酒少了肉少菜少了物质上的东西少了,是心灵、精神寄托在年上的那些期待落空了没有了,那“年味儿”不在中国的舌尖上,而在人们的心尖上;那“意思”不是舌头品出来的,是心品出来的。文革、一切向钱看、拼命与世界“接轨”……在太多的沧桑中,中国本

    色的民俗、民间文化,与之相伴的某些寄寓、情怀,遭到近于毁灭性的破坏。关于年,人们回望的那“意思”、那“味儿”,是世代传承下来的民俗谱写的,是从老祖宗开始就有的源远流长的民间文化酿造的。民俗里有一个民族古老的气息。民间文化里有一片土地从古至今的声音。对它们的远去和失落而惆怅、伤感、缅怀,是矫情吗?是因为在现实中无能、无为、落寞、落魄吗?

    这只是对怀旧之一种的举例。为了让不屑、嘲笑怀旧的“前卫”人士们有一点儿关于怀旧的起码常识。

    3动物都有记忆,有记忆就会有回忆,人这种动物

    面对其它动物更有自豪感的理由之一,就是他更善于记忆更善于回忆。

    这世界最大的荒凉,不是戈壁不是沙漠,而是遗忘。

    怀旧则是对记忆、回忆的淘洗和择优。它怀的旧,它念的旧,它回望的旧,都像深厚肥沃的土壤和默默深扎的根,哺育过、并还在哺育着这世界的幸福和美丽。

    若论旧,对人类而言,没有比太阳更旧的东西了,没有比月亮更旧的东西

    了,而正是日光月华,曾经、也一直沐浴着包括人在内的万物。庆幸的是,太阳、月亮,日光、月华,从来没有被人类弄没过,怀旧就不用怀太阳月亮、怀日光月华了。

    如果没有日益频繁、攻城掠地、遮天蔽日的雾霾,人们也不会缅怀曾经的蓝天白云、绿水青山了。疯狂

    “发展”、物欲横流几十年后,对蓝天白云、绿水青山的“怀旧”,已经成为能够左右政治、经济、文化的巨大力量。

    蓝天白云下,绿水青山中,有的不只是自然的好环境,还有人文的好生态。

    由此可见,怀旧一直以它内敛、温婉却又非常顽强的方式,在时光中鉴定着哪些东西更有价值,捍卫着“蓝天白云、绿水青山”那样的永恒价值。怀旧这种看似个体化的情感能量,却能无须集结号便在适当的时候汇凝成强大的聚合能量;由于它源自个人的内心,所以动机纯粹,动力无疑,故而它的单兵作战能力非常强,极有韧劲,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像任何强势都无法阻止人思想一样,什么东西都无法阻止人怀旧。

    4越看怀旧,越像文学。的确,文学与怀旧有着天然的血缘关系。怀旧有着文学的很多特征——它需要饱暖、有闲

    这样一些“硬件”,它更需要审视、敏感、独立思考这样一些“软件”;它也像文学一样经常显得“无用”、“无力”;而世间的事已经反复告诉过人们:往往“无用”才有大用,比如阳光和空气,比如敬畏和信仰。往往“无力”才有绵亘久远的巨力,比如水滴石穿,比如精神气质。

    文学具有怀旧所有的属性——记忆、回忆、缅怀、审美、惆怅、感伤……没有任何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只写现实,只写快乐;好的文字都不会只与当下流行的一切眉来眼去,都不会只和纵欲亲近。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人类的怀旧催生了文学。文学史也是一部怀旧史。

    说 怀 旧说 怀 旧□薛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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